02 一个碎酒瓶点燃的梦想

庄恩岳：白院士，听您讲小时候的故事，没有想到您还是一个可爱的“文学青年”。如果您的梦想没有改变，一直钻研文学的话，也许我们能够阅读到您的许多精彩的文学作品。那么，是什么原因让您走上科技报国的道路？

白春礼：我很欣赏爱因斯坦说的一句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人生的偶然和必然是矛盾统一的。我很信奉一个成语——“乐此不疲”所揭示的现象，发现兴趣，激发兴趣，热爱兴趣，兴趣就会变成强大的力量，让人生产生质变。杨振宁博士说：“成功的秘诀在于兴趣。”兴趣爱好，即获得知识的第一步。兴趣是学问的开始。

美国心理学家和教育家布卢姆说：“学习的最大动力，是对学习材料的兴趣。”有时候，兴趣即命运。卢梭说：“问题不在于教他各种学问，而在于培养他有爱好学问的兴趣，而且在这种兴趣充分增长起来的时候，教他以研究学问的方法。”

小时候，在一次偶然的游戏中，我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碎酒瓶现象”，打碎了我的作家梦。当时，我发现了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有趣现象：在一个碎酒瓶底下，压着一只特大号蚂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蚂蚁！为什么？我好奇地拿开瓶底，咦，特大号蚂蚁不见了，眼前不过是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蚂蚁，与平时见过的一样。怎么会是这样呢？好奇心上来，我重新把碎酒瓶底置于蚂蚁上方，蚂蚁这时候又变大了。这一回，我清晰地看见了蚂蚁腿上尖尖的绒毛。那一块碎酒瓶底能使普通的小蚂蚁变成特别大的蚂蚁，这是为什么呢？这个令人兴奋的新发现，让我兴高采烈，引起了我对科学探索的兴趣，而它胜过了对文学写作的兴趣。那几天我很开心，丢下那些古诗词，一心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举着破酒瓶底，问了碰到的许多大人，他们告诉我这是“放大了”的原因，可是蚂蚁为什么会被“放大”呢？并且“放大”的原理可以用在什么地方呢？这一系列过于“深奥”的问题令我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我对科学浓厚的兴趣由此而产生了。荀况说：“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没想到少年时的好奇心变成了我一生的追求。

有一次接受采访，我回忆当年时说道：“并不曾料到，许多年以后，我能通过自己亲手研制成功的高分辨率扫描隧道显微镜，清晰地看见一簇簇美丽如珊瑚礁般的卵磷脂生物膜表面分子，如起伏的丘陵似的二氧化汞在石墨表面单分子层，如风乍起吹皱春水般的有机导体表面原子……而此时，时光隧道已伸延至1988年4月，是我自加州理工学院回国后仅半年时间里的事。”

从爱好文学，梦想当一个作家，到爱好科学研究，有了科技报国的理想，是我人生的一个飞跃，其中的媒介是个人的兴趣。兴趣是不会说谎的。所以，我现在经常跟好多父母说，不要扼杀孩子的兴趣，而要培养小孩的兴趣，也许其人生的金矿就在这里。许多父母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安排孩子的学习，去安排孩子的人生道路，这容易造成孩子以后的人生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