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是一条虫”公案
前文我们反复提及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大禹。古今学者对大禹的评价都非常之高,如晁福林先生认为:“禹是站在文明时代门槛上的伟人。他为英雄时代做了总结,又为文明时代饰平了道路。” 治洪水、划九州、禅让制都和他有关,这些事迹在出土文物中都有体现。
而《厚父》则直接体现大禹是夏朝的创建者。
然而,“禹是一条虫”与夏朝是否存在,也一直是颇有争议的问题。
鲁迅先生在《故事新编·理水》中提到一位“鸟头先生”,这位“鸟头先生”在小说里“吃吃的”说:“你们是受了谣言的骗的。其实并没有所谓禹,‘禹’是一条虫,虫虫会治水的吗?我看鲧也没有的,‘鲧’是一条鱼,鱼鱼会治水水水的吗?”这位“鸟头先生”影射的正是顾颉刚先生。
据《说文解字》,顾(顧)左边的“雇”从“隹”,即鸟;而右边的“页”的本义是头,如“额”“颔”“颈”这些字都是“页”字旁;顾先生本人也患有口吃的疾病;当然最明显还是其对“鲧”和“禹”的解释。
不过,顾老原话并没有说“禹是一条虫”,只是根据《说文解字》的“禹,虫也”推测“禹或是九鼎上铸的一种动物”。 这里的“虫”是指青铜器上的螭龙、虺蛇一类图像,而并非爬虫。不过,后来顾老也放弃这一观点,认为大禹是南方神话的祖神,最后又修正为西戎部落的社神。整体来说,顾老倾向于大禹为传说人物。其实这样的观点并不算离奇,在先民思维中,人、兽、神本身就是水乳交融的。
最早记载“禹”的,就是之前说的西周中期青铜器——遂公盨。大禹是天帝派来治水的,从一开始神性就很重。而且周代之前的商代文字,是没有“禹”这个字出现的。所以从严格的证据观点来说,只能认为大禹是周人心中最古的人物。至于商朝是否有大禹的观念?夏朝是否有大禹其人?严格来说还是未知的。顾老还认为,大禹和夏朝之间的联系是后起的。
虽然顾老没有质疑夏朝存在,但实际上,如果保持对质疑大禹的标准,那么夏朝并非不能质疑。
文献中最早的夏朝,在《尚书》的《康诰》《召诰》《多士》《君奭》《多方》《立政》篇都有记载,这些史书篇章的原始材料部分,大致来源于西周初年。其中《多士》称“殷革夏命”,这表明周初人即认为在商朝之前还有个夏朝。但是在考古发现的商代文字中,同样没有“夏”字的记载。尽管现代有学者主张“夏”字存在,但并未得到公认。 实际上,就算“夏”字存在,距离夏朝存在还远隔千山万水。
民国时期也确实有学者认为夏朝不存在,比较典型的是历史学家杨宽和古文字学家陈梦家。杨宽先生的主要观点是,“夏”的称呼出自“禹敷下土方”,因为“下”“夏”通假,所以大禹被敷衍为夏朝的开国国君,而夏朝历史大多来自周戎——商夷的神话传说。 陈梦家先生则认为夏朝世系来自商朝世系分化,大禹实际上是商朝的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