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岗的传说
走马岗的街上有一个“刘家栈房”,开栈房的刘老头两口子都五十来岁,膝下却并无子女。两人善良和气,平日无论与邻里相处还是接待住店的客人,都用心周到,跟他俩接触过的人,没有不跷起大拇指夸赞的,所以住他家栈房的回头客也特别多。
有两个小叫花子,一个姓陈,一个姓周,都是十来岁就在刘家栈房进出。两人都是机灵鬼,钻进栈房里,看到有什么能做的事儿就伸手帮忙,一会儿帮刘老头挑担水,一会儿帮刘老太收拾下碗筷,老两口都特别喜爱这两个小叫花子。有时店里有没卖完的饭菜,老两口就拿给他俩吃。
天气冷了,刘老太有时候碰到这两个孩子衣衫单薄地走街串巷,就喊他俩到栈房暖和的灶房里去睡觉,还拿草垫给他俩铺着,又把刘老头的旧棉衣找出来,缝补好,送给他俩盖。
刘老太常在刘老头跟前念叨这两个孩子命苦、可怜,打小就失去父母,为了活下去,这么小就在走马岗的街上,去给来来往往的客人提包、指路,赚几个小钱生活。刘老太说,这两个孩子机灵、乖巧,咱俩又没个一儿半女,等百年之后,这家栈房又能留给谁来经营呢?我看这两个孩子跟咱俩有缘,莫不如就将两人收为义子,咱们当一家人来过,不是皆大欢喜吗?说了几回后,刘老头听了也动心,只是没个适当的由头来跟两个小叫花子提。
一天,两个小叫花子来栈房里帮忙,两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着唱刚刚在街口学会的《莲花落》,唱到高兴处,眉开眼笑的。刘老头打两人身边经过,听到之后,不以为意地说:“你俩整天学这些东西有啥用?不如去买两本书来读,那才是正经事儿,将来保不准能中个进士呢。”
刘老头说完,随手给他俩几文钱,就把这事儿忘在脑后了。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两个小叫花子还真去买了书回来认真学习,有不认识的字或者看不懂的话,便跑来问刘老头。刘老头小时候也读过几年私塾,见这两个孩子如此用心学习,十分高兴,一有空闲便跟他俩一起探讨圣贤的学问,指点两人读书。
就这样过了几年,老两口与两个孩子的感情越来越深,两个孩子已经吃住都在栈房里了。有一天,两个孩子对刘老头说:“您已经做了我们好几年的老师了,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您二老无儿无女,我二人无父无母,不如您就收我俩做干儿子,我们四人凑成一家吧!”说完,两个孩子就“咚咚”磕起头来。
这话简直说到老两口的心窝里去了,两人巴不得呢,急忙边笑边点头,扶起两个孩子。老两口收义子,喜事儿传遍了走马岗,邻里都来庆祝,热闹了好一阵子。
一家人在一起又共同生活了好几年,彼此之间感情越来越深。平日里,两个孩子除了在栈房里帮忙,空闲时间依旧继续专心读书,两人的进步越来越大。渐渐地,刘老头发现,自己的学识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指导这两个孩子了。他知道,两个孩子离开家的日子即将到来。
不久,两个孩子真的来跟老两口道别了,两人说:“干爹干娘,我们俩想去外面,找更好的老师读书,跟更好的同学比试!”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理所当然。老两口虽有些舍不得,但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还是同意了两人的请求,给他俩每人做了两套新衣裳,带足盘缠,又办了一桌酒席给他们送行。两个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老两口含着眼泪默默相送。
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中,向名师求教,与当世的才子成为朋友,两个孩子的眼界与学识都有了显著的提高,再加上两人原本就刻苦认真,没过几年,两人相继考取了进士。姓陈的做了县官,姓周的做了抚台。
再说回老两口这边,孩子们离开后,刘家栈房还跟以前一样开着,几年中都算安稳,直到一件意外的事儿发生,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天,栈房里来了一个客人,推门进来时就面露疲色、印堂发黑。他一住下就喊刘老头给他抓药,药一到又忙催促着刘老太给他煎。刘老太将煎好的药送到他的房内,没想到第二天这人竟然一命呜呼了。
开了这么多年栈房,什么情况都经历过,偏偏没碰到人命这么大的事儿。刘老头赶紧报官,但当官的找不到别的线索,为了结案,一口咬定刘老头开黑店,想要谋财害命,所以给客人灌毒药。
“人是在你那里死的,就得问你的罪。”当官的这么说。
当官的为了把这个不明不白的案子尽快搪塞过去,很快就判了刘老头死刑,冬至问斩。刘老太一听这个结果,哭得昏天黑地,求人帮着写状子往上告。
说来也巧,正好在这个时候,姓陈的那个孩子调到这个县来当县官,姓周的那孩子又以抚台的身份来查访,也到了这个县。两人把这个县最近的案子拿出来查,正好查到刘老头这儿,两人大吃一惊,心想我哥俩才当上官,还没来得及抽空去看他老人家,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呢!
两人翻到了刘老太上告的状子,里面句句话都在喊冤诉屈,看得两人涕泪俱下。周抚台说:“如果真是干爹谋财害命,王法重如山。你我二人不能徇私,死刑就死刑吧,也只能照办。但我们从小在干爹身边长大,他是怎样的人我们会不清楚?依我看,此案必有冤情!我们一定要还干爹个清白。”
陈县官不住点头,表示同意。两人便安排差人,详细侦办此案。经过详细走访以及对证据的抽丝剥茧,终于抓到一个之前与丧命客人有仇的人,他交代了自己毒害那个客人的详细经过。原来早在进栈房之前,那个客人就在无意中服下了毒药,刘老太给他煎的药,他其实一口也没动过。
案子查清了,刘老头被无罪释放。陈县官与周抚台一起到监牢接刘老头,直到这时,刘老头才明白冤屈到底是被谁洗刷干净的。他们父子们相拥而泣,互相倾诉着多年来的思念之情。
刘老头坐着轿子回到了走马岗,这时关于他两个干儿子帮他洗清冤屈的故事早已传遍了街头巷尾,邻里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老两口真有福气呀,当年的两个小叫花子都当上大官了!”“小叫花子?你怎么还这么叫哇?现在都得喊大人喽!”
没过多久,赶上刘老头大寿,满街的人都去为他祝寿,他的两个干儿子也特意赶回来,给他做寿。老两口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陈县官和周抚台为了表示心意,找来一位技艺精湛的石匠,打了一块长两尺、宽一尺的小石板,在上面刻了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送给刘老头,意为不忘刘老头和刘老太两口子的恩情,直到现在,这块石板还嵌在走马岗的街中间。
从这以后,为了表示对这份孝心的敬重,走马岗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多大的官,只要经过走马岗,文官要下轿,武将得下马。如果不下轿、不下马,那么统统不准走在街上,只能从街后面绕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