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一天深夜,如狼似虎的日本兵端着刺刀冲进监牢,把成群的难友赶出狱外,人们认定将要死了,一个个挣扎倒地,不愿赴死。日本兵和汉奸像拖拽羔羊般将他们拖至火车站,强行将他们塞进一节节闷罐车皮。车厢内黑漆漆的,不知是昼是夜,也不知开往何处去。焦念重问焦裕禄:“禄子,咱这是走了多少天了?”焦裕禄说:“这里面黑咕隆咚的我也不知道走了几天了。”一位狱友说道:“我算计着呢,咱们一天两顿饭,一共吃了十四顿,走了七天了。”
焦念重又问道:“这是把咱们往哪里拉呀,怎么越走越冷?”
焦裕禄回道:“小爷,上车时我看到了车厢上贴着一张字条,好像是‘抚顺劳工招募所’。”
焦念重骂道:“狗日的日本鬼子,这是把咱们拉到人烟稀少的东北大荒山去了。”
火车轰轰地又开了两个昼夜,下车时果真到了东北的抚顺火车站。下车后,他们被分批装上汽车,一队汽车开出车站,行进在风雪迷茫的山野中。
一轮冷月挂在西天,月亮似乎也成了一块圆圆的大冰坨子,闪着青色的雪光,焦裕禄同被抓来的人一起被驱赶下汽车。他们当时还不知道,这里就是有名的大山坑煤矿。
焦裕禄和他的本族爷爷焦念重被带进一个大工号。工号里住着几十名矿工。他们有的刚从井下出来,有的背起矿灯准备下井,一个个蓬头垢面,形同囚犯。押送的警察对一个大个子说:“王大个儿,这两个人交到你们‘丙字号’了,明一早随着下井,你给调教调教。”说完就走了。大个子问焦裕禄:“刚来的?从哪儿来?”焦裕禄回答:“山东。”大个子问:“山东?山东什么地儿?”听他的口音,也足足的山东味儿。焦裕禄回答:“博山。”大个子笑了:“听你口音这么耳熟,原来咱是老乡啊!”焦裕禄问:“大哥也是博山人?”大个子说:“不是博山,是聊城。1000多里到这里,都是老乡。俺姓王,人家都叫俺王大个儿。”
他招呼屋里的人:“来来,都认认,这也是咱老乡,山东曹州的,李大哥;这是河南漯河的,许大哥;这是刘大哥……”
王大个儿热情地一一作了介绍,焦裕禄也礼貌地和各位工友打了招呼。王大个儿说:“看你们俩这做派像是喝过墨水的!”
焦念重回答说:“俺这孙子,念过高小呢!不光会识文断字,还会吹拉弹唱!”
王大个儿眯缝着眼说:“咱这里都是睁眼瞎,连写封信都得求人,总算来了个识文断字的秀才,大家伙有眼目了!”
王大个儿接着说:“不过在咱这里,光靠墨水不行,还得靠力气!”
焦裕禄回答说:“还得靠老乡多多关照!”
王大个儿见焦裕禄说话得体,甚是高兴,乐呵呵地说:“好说,好说!”接着就吩咐说:“刘大哥,小奉天,把棉衣、工具和矿灯拿来发给他们。”
领到棉衣,焦念重说道:“哎呀,这棉裤腿上咋还有血?”
焦裕禄也说道:“我这棉袄袖子怎么全是破的?”
刘大哥说:“两位兄弟,别嫌弃,这棉衣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咱挖煤的死了,就扒光了衣服送‘死人仓’。”
许大哥补充说:“也有病重的,看你干不了活,硬拖到死人仓去的,衣服也要扒掉。新来的就发这衣服,新衣服的工装费早让把头扣进自家腰包里了。”
说话间,哨子响了,送饭的来了,是橡子面窝头、大碴子粥。
许大哥骂道:“又是橡子面窝头,大碴子粥,上一回吃了橡子面窝头和辣椒拉不出屎,得用筷子往外剜。”
没等吃上两个窝头,进来了一个监工,手里拎一个木榔头,大声催促着:“下井了!下井了!”他一离开,王大个儿对焦裕禄说:“这个监工姓杨,外号杨大榔头,是鬼子的一条狼狗,比鬼子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