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焦裕禄看着杨把头在主子面前的表现,恨不能一把掐死他。但是他深知在目前现有的条件下,这样做无异于孤羊入狼群,必须用智慧和鬼子汉奸干。
慢慢地,焦裕禄摸透了工友们对付鬼子的办法,那就是“磨洋工”。“磨洋工”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人的独特发明,也是中文中的一个崭新的词句。所谓的“磨洋工”是指给洋人干活消磨工时,不出工效。漆黑的井底,多有掩护,潮湿的洞壁上倚坐,死气一团。倘有鬼子汉奸下井监工,便有站哨人的一声咳嗽,齐甩镐响,在这样的时刻里,矿工们胡乱劳作,专拣了铁硬的矸石镐刨锹劈,锤击斧砍,使监督者看见矿工在卖命。更大胆的办法便是破坏挖煤工具和机器,往传动机里塞石块,往轴瓦里放沙子,使其烧毁磨损。
这些经过周密谋划、巧妙行动的破坏十分隐蔽,也十分有效,气得日本鬼子哇哇怪叫,却无计可施。然而,这样的情况出现多了,便引起汉奸领班的怀疑。
最近,杨把头格外卖力气,他每天倚着掌子面唯一的木柱子监工。他双眼贼溜溜地盯着每一个人,谁抡镐的动作慢了些,谁的风枪停了,他走过去,不由分说,掂起手里的榔头就打。
焦裕禄和小奉天往“轱辘马”上装煤。车斗装满了,焦裕禄就瞅无人,在小铁道转弯的地方放了一大块煤矸石。
不想这个情形却被潜在巷道背影处的杨把头看了个满眼。启动“轱辘马”的工人刚刚推上电闸刀,杨把头上来把闸刀又拉了下来。他揪住焦裕禄的衣襟:“看你这回还怎么赖账!你干的好事,被老子逮了个正着。”
焦裕禄推开他:“你干啥?”杨把头阴笑着:“干啥?老子盯你好几天了。你不觉得掌子面天天在闹鬼吗?不是传动机里放了石块,就是轴瓦里放了沙子,轴瓦天天烧,‘轱辘马’天天翻车,我早就怀疑了。今天看明白了,原来是你们捣鬼呀!”焦裕禄说:“你别血口喷人!”杨把头嘴一歪:“你他妈的嘴硬有啥用,你说,你往铁轨上放石头干吗?说呀!”焦裕禄说:“那石头不是我放的,是从前边过的车上掉下来的,我怕矿车轧上会脱轨,想搬开它。”杨把头冷笑道:“真会说,我明明看见你放石头了。”
干活儿的工人们也都过来给焦裕禄帮腔,掌子面上一片吵嚷声。安藤带着两个日本矿警过来了。安藤问:“吵什么?”杨把头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媚笑着说:“报告安藤队长,我抓到了往小铁道上放石头的人,他不认账。”安藤问:“是谁?”杨把头一指焦裕禄:“就是他!”安藤挥挥手:“带走!”
两个矿警把焦裕禄带走了。王大个儿他们想拦着,安藤拔出洋刀,顶住了王大个儿的咽喉,把他们逼到了掌子面上去。
焦裕禄被带到了矿警队,进了门,就给捆在一条大长凳上。
安藤亲自审问焦裕禄:“你的说,为什么故意搞破坏,把石头放在轨道上?”焦裕禄说:“我没放石头,那块石头是从前边车上掉下来的,我是想搬开那块石头,以免让后边的车脱轨。”安藤不信:“你的说谎,杨的亲眼看见你放石头。”焦裕禄说:“那个杨监工是想邀功请赏,这几天矿上有些事故,他怕上面说他无能,才陷害我们。”安藤眼一瞪:“你的说谎!打!”矿警们抡起皮鞭,一下一下抽打焦裕禄。一鞭下去,身上就是一道血杠子。安藤又问:“说,你这么干受了谁的指使,有没有共产党让你这么做?”焦裕禄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放石头,我是把石头搬开。打死我也是这事!”安藤手一劈:“实话的不说,打!”皮鞭再次抽下来。焦裕禄一次次被打的昏死过去,日本矿警用冷水一次次把他泼醒。安藤扳着焦裕禄的下巴:“你的实话的说,这是最后问话,实话的不说,拉出去喂狼狗的干活!”
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模糊了眼睛。焦裕禄眼里的安藤,成了一个红毛的恶魔。焦裕禄吐了一口嘴里的血块:“我说的——全是——实话。要杀要剐,随你——随你便!”
安藤见问不出什么,挥挥手,让矿警们把焦裕禄拖了出去。
两个矿警把打得遍体鳞伤的焦裕禄拖回“丙字号”。工友们围上来,给他揩拭头上脸上的血。
焦念重拖着病躯扑过来,叫着:“禄子!禄子!”许大哥擦着他脸上的血:“鬼子下手太狠了,看把禄子打成了啥样!”王大个儿骂道:“杨大榔头这个犊子,全是他害的,总有一天老子活剥了这个王八蛋!”小奉天也过来给焦裕禄擦洗:“禄子哥,我给你报仇,你等着,我让杨大榔头这杂种死了也不知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