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焦裕禄被汉奸押走了，岳阳山、崮山皆在李星英的眼中倒置了。一声狗吠一声牛吼皆吓得她心惊胆战。掉入大海的裕禄只在漩涡上冒了一下头脸，就又被无情的浊浪吞噬了。她记起了一年前博山的鬼子监狱、鬼子汽车、铁罐火车，而后便是儿子所述的大山坑窑底、刺刀、洋狗、铁蒺藜和歪把子机枪。也记起那几个月的盼望、谋划、哀求和打点。一切都没有希望，一切都白白挣扎，究其原因却只有两个字：没钱！
现在，为了救出儿子这条命，她不能没有钱了，如果能弄到钱，卖掉自己的血肉她也要卖。她求娘家，求邻居，求亲戚，求一切认识的人：“救救我儿子的命吧！借给俺几个钱吧！求求您……”
她用针线把借来的那沓百家钱缝在内裤里，她知道这钱就是儿子的命，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又像当年去博山城救儿子一样，一双小脚又步履蹒跚地行走在山路上，她恨不能一下子就走到位于35里外八陡镇的镇公所。
来到镇公所已经接近晌午，镇公所门口有汉奸把守着，见一个农村老太太来到门口，把守汉奸立刻呵斥道：“干什么的？镇公所也是你进的？”
李星英回答说：“大兄弟，俺是北崮山村的，是李镇长的亲戚，俺来找李镇长救儿子。”
她来之前就打听过了，知道镇长叫李镇东，是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东西，凭借伪镇长的头衔，横行霸道，疯狂盘剥，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瘾君子”。所以把守汉奸问她时，她马上说和李镇长是亲戚。
把守汉奸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李星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即使进去也不会造成太大危险，再说了也无法判断她和李镇长究竟是否有亲戚关系，万一真是亲戚不让进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就这样，李星英进到了镇公所，一个汉奸见是一个农村老太太就大声问道：“你找谁？”
李星英说道：“俺找李镇长。”
此时李镇东正要去吃饭，听到有人找他，便走出办公室，问道：“谁找我？”
见一个农村老太婆，背着个破包袱，一双乞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伪镇长李镇东似乎从这双眼睛里面窥见了什么，知道这个女人会有求于他，便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这时，李星英像是突然看到了儿子被救出的希望，一下子跪在了李镇东面前：“求你救救我的儿子，他什么也没做，刚从鬼子的矿上逃回来，还生着病就被你们给抓了。”
李镇东假惺惺地说：“快起来！这是何必呢？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到办公室来说！”
李星英跟着他，来到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椅上，略显为难地说：“你儿子焦裕禄从外地回来，没有‘良民证’这是要送到皇军宪兵队的，要真送到宪兵队我也没有办法了！”
这个饱经沧桑的农村老太太，还是听得出话外之音的，她赶忙把提前准备好的百家钱递给李镇长：“俺知道，李镇长需要打点，这一点钱不成敬意，请您收下！”
李镇东刚把钱收到办公桌的抽匣里，李星英又递上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李镇东打开一看，是最喜欢的大烟膏，脸上乐开了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连声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定尽心尽力，你回家等候消息吧！”
李星英知道，这个答复和当年她为救焦裕禄出鬼子监狱、去博山城求郑汝奎时的答复是何等的相似，但是作为一个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穷苦百姓也只能回家去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