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焦家的骡子天天在拉磨,小裕禄的爷爷和父亲天天在忙碌,但是家里仍然吃不饱,穿不暖,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吃上白面馍馍,穿上一身像样的新衣服。有时小裕禄想吃白面馍馍时就会不停地问母亲:“娘,娘,什么时候过年啊?”听到小裕禄不停地发问,母亲心里比刀割还难受:是啊,自打过完了年哪里吃过一次馍馍,整天除了地瓜干就是高粱米,有时候不得不把野菜、花生叶子粉碎后掺在地瓜面里蒸着吃,哪来的白面。看着骨瘦如柴的小裕禄对馍馍渴望的眼神,母亲总是紧紧地把小裕禄揽在怀里,眼里的泪水滴在小裕禄的脸上。而小裕禄知道因为自己使母亲难过后,就会很长时间不再提过年的事,妈妈瞅着懂事的小裕禄即怜悯又无奈,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吃上一顿白面馍馍。爷爷焦念礼看到一天天消瘦的小裕禄更是心疼,他决定用新榨的花生油到县城换一袋小麦回来,上碾子压成面粉后蒸馍馍给孙子吃。
有一天,焦念礼看见小裕禄在自家院子里玩耍,就问小裕禄:“想不想吃白面馍馍?”小裕禄一听说要吃馍馍,连忙跑到爷爷身边说:“快给俺,馍馍在哪里?”爷爷笑着说:“想吃就跟爷爷到县城去换,不去县城哪来的馍馍?”说完,小裕禄跟上爷爷就走。从北崮山到县城有几十里远,起初小裕禄一直跟在爷爷后面,可是走着走着就跟不上了,哭喊着要回去,爷爷只好把油放在独轮车的一面,把他放在独轮车的另一面,就这样爷孙俩一个推着,一个坐着,伴随着独轮车“吱拗吱拗”的声音一路往县城方向走去。坐在独轮车上的小裕禄,异常兴奋,一路上不住嘴地问这问那,爷爷一边推着独轮车一边回答着小裕禄提出的各种问题,爷孙俩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县城。找到供销社,换完小麦已经过了晌午,爷孙俩仍旧是爷爷推着独轮车,小裕禄坐在独轮车上,“吱拗吱拗”地往村里返。小裕禄看着车子上的一袋麦子,想到很快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白面馍馍,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想着想着,小裕禄美美地睡着了。看着熟睡的小裕禄,爷爷加快了脚步,他要尽快赶回去,好让小裕禄早一点吃上白面馍馍。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太阳已经挂在了西山顶上,似乎在跟爷孙俩说再见了,秋后的风刮过来也有丝丝凉意。前面不远处北崮山村也好像在向爷孙俩招手致意,欢迎爷孙俩顺利回来。也许是凉风吹的,也许是本该睡醒了,小裕禄睁开了双眼,他看到快进村了,便从车子上下来跟在爷爷后面走,刚走到村南头,就听到前面传来了呜呜的哭泣声,小裕禄赶忙喊道:“爷爷有人在哭鼻子,你听见了吗?”经小裕禄这么一说,焦念礼仔细一听,确实是有人在哭,便想去探个究竟。走了没多远,焦念礼看到了在路边老槐树底下有一个白发老人,坐在那呜呜地哭泣,靠近一看,原来是村东头本家大嫂焦王氏,焦王氏已经60多岁了,去年家遭不幸,自己的独生儿子生了一场怪病死了,儿媳妇改嫁走了,只留下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无依无靠,只能靠焦王氏一个人给大户人家做做杂活勉强维持生活。他便上前去问道:“老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想不开!”看到焦念礼问自己,焦王氏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大兄弟,我真没用了,我本来靠给东家做做杂活还能吃上饭,可东家嫌我这个老婆子老了,不中用了,不让做活了,这不已经断顿好几天了,两个孩子饿得直哭,以后的生活可怎么过啊!我也不想活了!”听到这里焦念礼心里不免也沉重起来,他看了看车上的麦子,又看了看小裕禄,对焦王氏说:“老嫂子,我刚从县城里换回来一袋子麦子,你先拿回去救救急,以后再想想别的办法,千万别想不开,孩子还得你去照顾,为了孩子你必须好好活着。”焦王氏哭着说:“俺知道你们家也很长时间没吃白面了,俺可不要。”焦念礼把袋子递给焦王氏说:“你就别客气了,不管怎么说我家也比你家宽裕些,天不早了,早一点儿回家吧,孩子还等着你呢。”说完,爷孙俩往自家走去。小裕禄眼巴巴看着爷爷把辛辛苦苦换回来的麦子送给了别人,自己吃不上馍馍了,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看着小裕禄委屈的样子,爷爷对小裕禄说:“禄子,麦子给了你二奶奶,我也心疼,可是如果咱不帮帮她,她就会寻死,咱这叫救人命,行善事。再者说了,亲帮亲,邻帮邻,穷人就该帮穷人。等爷爷榨了油后咱再换麦子去,到时候让你吃个够。行吗?”小裕禄听了爷爷的话,似懂非懂,他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望着爷孙俩远去的背影,焦王氏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