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老妇带老老妇还乡
早春三月,莺飞草长。
虽然,此三月非彼三月,阳历与阴历差着一个多月,但比起春天姗姗来迟的北京,春风肯定绿了江南岸,我的故乡江南,江南故乡!
好时节,还有一个好日子:大舅80岁生日,邀请兄弟姐妹和晚辈们相聚。亲友们,远在海外的,近在家乡的,不远不近在祖国各地的,熟悉的,半生不熟的,未曾见过面的,将在家乡相聚。我最小的一个表弟,也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婚礼办了。
没的说,我是要回的,弟弟妹妹也是要回的,别管工作多忙,这样的相聚应该是“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都不能少”?包括我的认知症老妈?
老妈兄弟姐妹9个,只有二姨不在人世了。但大家都知道,我妈患了认知症,已经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大舅和在北京生活的阿姨,都劝我们不要带老妈了,他们有很多的担心,比如担心老妈爬不上小城中没有电梯的宾馆房间。
只有我们知道,老妈腿脚厉害得很,每天在外面散步三个小时都没有问题。
我们也担心,担心老妈不能适应旅途,担心老妈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最最担心的是——在众人欢聚时,老妈突然发起脾气,那,那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妈就总是叨叨着回家。有时是请求的口气:“回家吧!”有时是命令的口气:“回家!”有时是迟疑的口气:“什么时候……回家?”
说回家的时候,大都就是在她的“家”里。那个大院,她住了差不多50年,三次搬家,只是从一个楼搬到另一个楼而已。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她也已经住了25年,里面的陈设,还和老爸过世时没什么两样。老妈患上认知症后,我也曾想过把她接过去和我一起生活,也曾看过两家条件很好的老人院,妹妹甚至都交了押金,但看到她每天散步时总会有人和她打招呼,那一刻她总能露出笑容,我们还是没有决心把她从“家”中“拔”出来。也许,那熟悉的环境是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吧?
但她还在叨叨“回家”,她想回的“家”到底是哪里呢?
为了解开这个谜,我用各种话来问她:如果回家了,你会见到谁?会看到什么?会吃到什么?
老妈的回答是:“他们……一般来说……”(“他们”“一般来说”都是她的高频词)
我无法捕捉到她内心真正的渴望!
我指着书柜上外婆的照片问她:她是谁?
老妈说:妈!
她还能认出那是她的妈妈。
再问:回家是想见到她吗?
她还是说:妈!
以前,她总觉得父母不公平,疼爱两个姐姐而不疼爱她,所以她早早地跑到解放区去参加了革命队伍。提到早年的家庭生活,她也总是充满了委屈。
但现在,“妈”“姐姐”却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她的口中,甚至当我帮她洗完澡之后,她会对着我大叫“姐!”
我开玩笑地把她叫作“妈宝宝”,我问她:“我是你妈妈吗?”她说:“是。”我再问:“我这个妈妈当得怎么样?”她说:“还不错。”
呵呵,她为什么不叫我“孩子”,不叫我“妹妹”呢,只把我当作“妈妈”和“姐姐”?
我猜,无论是“妈”还是“姐”,都包含着某种呵护的意味和能力吧,而这也许都是她现在特别需要的。会不会因此,她在心里也会对过去有了不同的感觉呢?
不能交流,但我在内心深处相信,老妈是想回一趟家乡,至少在潜意识中是这样。我顽强地、顽固地相信这一点,没有充分的证据,只有——直觉!
老妈已到了认知症的中晚期,不能形成近期记忆,哪怕是刚刚吃完饭,她也会说:“我还没吃饭呢!”所谓“记忆的橡皮擦”,会将所有刚刚发生的事情擦去,无法在大脑中留下印记。
那,回乡又如何?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回到了家乡,认不出自家的老宅,也无法和家乡的亲人交流对话——在一片空白中能产生怀想与思念吗?在一片沙漠上,能滋生出温暖与感动吗?
管它呢,趁着她还能走得动,趁着大姨、大舅等兄弟姐妹还健在,我们要带她回去!看看熟悉的乡音、舌尖上的美食和虽然面貌全非但痕迹犹存的故乡风物,能否唤回她的记忆,能否让她感觉到生活的美好,能否让她在心里和自己的过去有一个和解?
上路与路上
高铁通了,5个小时就能从北京到苏州,再坐一个小时的汽车,就能到家乡常熟,让老妈吃上家乡菜了。
但,带着认知症老妈,就不知有多少关要过:
出发的早上她能起得来吗?天天要9点才醒,醒了还要像小孩子一样,需要哄着才肯起床。
车难打,还得留出富裕的时间等车。
老妈肯定不会用检票机,该怎么才能让她快速安全地通过检票闸口?
5个小时的车程,她烦了怎么办?吃不惯车上的饭怎么办?想拉屎蹲不下去怎么办……
好在我从来不怕面对不确定性,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弟弟妹妹有工作要忙,我和阿姨带老妈提前一天走,他们随后赶来护驾。
周三晚上在北师大上完课,我就直接奔老妈家了。早上8点半,叫她起床,用欢快的语气告诉她:“今天我们回常熟啰!”
没反应。
“来,把胳膊放到我的脖子上!”我把老妈的两只瘦胳膊放在我的脖子后面,一边念叨着“大吊车来啦”一边用力,把老妈从被窝里拉起来。这是女儿小时候我常和她玩的游戏啊!
东西昨晚已经收拾好了,想在走前让老妈拉一回“粑粑”,免得路上麻烦。我扶她坐在马桶上,为了能让她明白拉屎的意思,我使劲用女儿小时候把她大便的办法,嘴里不断发出“嗯嗯”的声音。但是无论我怎么“嗯嗯”,妈妈还是一脸茫然。拉她起来往马桶里看看,里面一无所有。算了,别勉强她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着看吧!
打车还算顺利,在车站候车时,老妈有些烦躁,她不明白为什么周围会有那么多人。我一个劲儿和她解释:我们现在是在火车站,我们要坐火车回常熟。这些人和我们一样,都是等火车的。
解释也不明白,唯一的办法是坐在她的边儿上拉着她的手,让她感觉到虽然周围都是陌生人,但有人陪着她呢!
后来她说想上厕所,我大喜。上车前上了厕所,上了火车就会少些麻烦。让阿姨看着东西,我带她去厕所。虽然她不是残疾人,但毕竟已经不能一个人解决问题,所以我直接就把她带进了残疾人厕所。这里宽敞、没人打扰,让她安心解完,帮她擦干净穿好裤子,洗手出来,一切都顺顺当当!
我也是第一次坐高铁,为了检票时不出问题,我特地先到别的进站口“考察”了检票方式和程序,制定了作战方案:进站时,我让阿姨打头阵,然后我把老妈的票插进检票口,推她进去,那边的阿姨负责拉。这方法很管用,反正老妈没被卡住,顺利进站了!
终于开车了,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已经很长时间不出门的老妈,好歹也会对高铁有点好奇之心,但实际上,她对什么都没有反应。我一会儿指着窗外,一会儿又拿出iPad给她看电影,一会儿告诉她要回老家了,生怕她坐不住闹起脾气。好在一会儿就开饭了,买了梅干菜烧肉的盒饭来吃。老妈显然无法用餐盒中的筷子和勺把饭送进自己嘴里,我只好用勺子把肉切碎,菜和饭拌在一起,一勺勺喂她。
我指望着吃完午饭,老妈好歹能睡一会儿,这样一觉醒来就快到了。谁知她毫无睡意,我只好继续哄她。但局促的环境还是很快让她烦躁起来:“走,在这儿干吗呀!”
走,走哪儿?火车上就这么大点儿地,除了厕所,可真是无处可走啊!
那就上趟厕所吧,也算换换环境嘛!
我和她一起挤进狭小的厕所,好在是坐式的,我用湿纸巾清洁了一下,帮她铺上坐垫,完成了上厕所的程序。这一来一回,耗时差不多10分钟吧!
终于熬到了苏州,大舅已经派了车子来接我们。老妈也乖乖地听我的摆布,跟我上了车。
车子驶进了常熟,老家当然早已不是老妈记忆中的样子了。作为一个著名的服装城,街上的店铺都与服装有关,不是卖服装的,就是卖服装辅料或缝纫机的。拥挤的街道上,汽车与拉货的三轮车挤成一团。我不断地告诉老妈我们到了哪条路哪条街,还让开车的司机用家乡话和她说,她偶尔会用家乡话重复一下,但大多数时候,她默默地坐在后座上,没有惊喜,没有评论,没有询问,仿佛这个地方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老友与老宅
回家乡之前,我就打电话给小舅,请他帮忙联系一下妈妈的老同学蒋阿姨,让她们能见见面。见到小舅他就告诉我,已经说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到方塔公园和老同学们一起喝茶。
真好!以前妈妈总是说,家乡的同学彼此也不怎么来往,但她一回去,大家就会约到一起见面。“她们说,还是你有号召力!”老妈N多次颇为自豪地这样说。
到底有哪些同学还健在,我也不知道,只记住了蒋阿姨的名字。
但聚会的时间,显然是根据正常人的作息,我实在无法保证老妈能起得来、出得去,只好告诉蒋阿姨,如果我们不能按时出现,请她们多多担待。
早上八点了,我用最热切的话语喊老妈起床:“起来啰,起来啰,上方塔公园哦,去看蒋××哦!”
一点儿都没见老妈激动,好像“方塔”“蒋××”都没有唤起她的回忆和情感反应。好在拉她,她还是肯起来。
小舅已经在等我们了。出门后我突发奇想:既然路不是很远,就走着去吧,让老妈在家乡的大街小巷走走,会不会唤起她的记忆?
走过虞山公园,穿到大街后的小巷,我贪婪地感受着家乡的一切,不断地告诉妈妈到了哪里,但妈妈脸上仍然没有表现出惊讶与惊喜,就像往常在大院外面散步一样。
因为要换一家酒店,半路我将她交给小舅,折回去收拾行李。
在九个兄弟姐妹中,妈妈和小舅感情最好,交给小舅我一百个放心。
刚安顿好行李,小舅来电话了:“你快来吧,你妈老说要走。”
哦,肯定是她认不出别人,以为自己被丢弃在陌生的地方了!虽然以前总会叨叨“蒋××”,但当蒋××真的就在眼前时,却不知道她是谁了!
我三步并两步赶到方塔公园,才发现来的不仅有蒋阿姨,还有其他三个老同学,其中的林阿姨,是听说我妈要回来,特地从苏州赶来的呢!
我连忙坐在妈妈身边,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们回常熟了,你不是想见同学们吗?她们都来了,这是蒋××阿姨,这是林×阿姨……
妈妈不再闹着要走了,我请阿姨们用家乡话和她说话,尽量一句句地说。果然,妈妈虽然不能主动发问,但居然也能用家乡话重复一两句!
公园的茶室可以提供简单的午餐,蒋阿姨叫了馄饨,我照顾妈妈吃完,然后大家一起在公园中散步。
江南春风和暖,繁花似锦,五个白发老人走在阳光里,是一种别样的风景。蒋阿姨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她们当年都是进步学生,一起读革命书籍,一起闹过罢课,但最后我妈妈去了解放区,她却一直没有离开家乡……
今天,那个离家的人回来了,走在家乡的公园里,旁边是年轻时的伙伴,可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已改鬓毛衰,同学相见不相识,笑问你从何处来!”
下午,带老妈去大舅家,也算是看看老宅。
老宅在书院街山塘泾岸,一个听名字就很有历史感、文化感的地方。虽然我小时候在那里住过几年,但其实这个名字还是最近还乡才“找”回来的。印象中最深的是一进大门的那口井,清凉清凉的,夏天大人会把西瓜泡在里面。然后穿过一条有点狭窄、阴暗的走道,才到后面种着碧桃、桂花的院落。还有吱吱嘎嘎的木楼梯和一楼外公住的大房子,在我小小的心中充满了神秘感。记得有天深夜,我一觉醒来,发现周围没有人,楼下却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我光着脚悄悄地爬到楼梯上,从木板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几乎全家人都聚在楼下,好像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后来长大了,知道外婆曾经因为敢言,而被重新戴上“地主”的帽子,也许那天夜里就是这件事情?
说来伤心,大舅是唯一坚守在陆氏老宅中的后人,但所谓的“老宅”,已经只剩下一个小角落了。老宅是我的曾外祖父在20世纪初买下的,有1000多平方米。在21世纪初的“旧城改造”运动中,政府以极低的价格收走了老宅(之后简单“改造”了一下,转手以高价卖给一家公司。几经转手,如今老宅的身价已经翻了不止50倍,我们再也买不回来了)。大舅担心,有一天别人到山塘泾岸找不到陆家,所以在儿子的资助下,买下了老宅一角,也就100多平方米,然后按照小时候的印象,种上老宅原有的花木,仿佛那个老家还在老宅角落里“活着”。
老宅在妈妈的心目中留下了什么呢?有没有童年的欢乐?有没有难忘的亲情?有没有青春的爱恋?我仿佛从来没有想过,甚至从来没有好奇过。直到写下这篇文字,我才突然感到,我对妈妈好陌生啊,我所知道的她在老家的生命故事,仿佛就是那几件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外公结婚九年原配未能生育,之后娶了一个二房,也就是我的亲外婆。这个出生在钱塘江纤夫之家的女孩,是作为“陪嫁”和她伺候的有钱人家小姐来到常熟的。很快,一对双胞胎女孩出生了,外公视为掌上明珠。没过多久,我妈妈来到世上,可惜又是一个女孩,虽然外公给她起了“明珠”这样一个名字,但在她的感觉中,自己在家庭中是这样一个人:
穿的永远是两个姐姐穿剩的衣服;
暑假里,姐姐们在桂花树的树荫下放一张床板,泡一杯香茶读书,她却要到闷热的厨房中帮忙做饭……
所以,妈妈对老宅记忆最深的,就是有着姐姐们身影的桂花树,还有外婆和老妈妈(家里的一个帮佣)忙三忙四的厨房?
踏上书院街,拐进山塘泾岸,我自己小时候的记忆蠢蠢欲动,竟然没有关注到妈妈的细微反应!
当然,这已经不是妈妈当年的那个“家”了,井没有了,大院子没有了,吱吱嘎嘎的楼梯没有了,我们只能走进老宅一隅的大舅家,而那个“老宅”大门紧锁,根本进不去了!
妈妈没有激动,没有寻找,没有提问,只是默默地坐在大舅家的客厅里,听着我们和大舅说三说四,像一个自己家中的外人!
常熟与不熟
“文革”期间,因为革命样板戏《沙家浜》,常熟“走向了全国”。记得那时我一说我妈是常熟人,同学就会模仿《沙家浜》里阿庆嫂的台词:“哦,你妈是常熟城里有名的美人啊!”
近年来,常熟成了著名的服装城,中央电视台天天播放着广告:“江南福地,常来常熟。”
说起来常熟也真算得上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这个很特别的地名,据说取自这里年年粮食都丰收之意。常熟不仅有“十里青山半入城”的虞山、姜太公隐居垂钓的尚湖所带来的山水之秀,更有悠长历史留下的人文之采:在虞山脚下,“孔子七十二贤”之一的言子还在受着后人的祭扫;一半在大陆一半在台湾的“富春山居图”,出自常熟人黄公望的笔下;在深深的“状元巷”中,藏着光绪帝师翁同龢的宅院,但我家老宅那块翁同龢题字的大匾“怀橘堂”,却已经被“革命”烈火吞噬了……
家乡无限好,老妈能忆否?
在常熟的四五天中,我始终无法确认老妈是否知道她回到了家乡。如果在家乡的土地上,她仍然感到全然的陌生,仍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回乡”就毫无意义了。还好,还好有这样三个片刻,她在真正的意义上“回乡”了:
在方塔公园,老同学们操着家乡话聊天。突然,老妈跟着林阿姨说了一句家乡话。
有次在虞山下散步,走到家乡新修的图书馆前,望着“常熟图书馆”几个大字,老妈似乎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我在常熟啊!”
小表弟结婚,请来许多亲朋好友,也包括我家老宅的邻居们。一个中年妇女来到老妈身边,跟她说:“我是‘三姑娘’的女儿啊!”
“‘三姑娘’?”老妈立刻起身,热情地和对方握手,“你还好吗?”那一刻,虽然也许老妈错把三姑娘的女儿当成了三姑娘,但那份高兴和热情,显然已经连接到了逝去的往昔、逝去的童年。
好吧,也许我应该承认了,“回家”对老妈而言,或许已经变成了一种“形而上”的意义,而不是回到家乡、回到童年生活的地方这样具体的“形而下”的地理位置。甚至,她会在瞬间就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回家”又有何意义?
但,人生难道不是由“瞬间”组成的吗?内心有过回到家乡的“瞬间”,难道和没有完全一样吗?难道这样的“瞬间”不是老妈沙漠般心灵中的一粒金子吗?
馄饨与混沌
4月1日,西方的愚人节,我们启程返京。
为了不耽误乘车,早上八点就把老妈叫了起来,她还算“听话”。
饭店的早餐很丰盛,中式西式都有。
餐厅尽头,几个师傅在忙着煎蛋、煮面。我看到有小馄饨,忽然心里一动,觉得应该给妈妈要一碗。小馄饨是家乡最平常的吃食,皮薄馅嫩汤鲜,极薄的皮捏出褶子在漂着葱花的汤里,就像鱼尾摆动。江南出丝绸,人们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绉纱馄饨”,很是有点名气。有些游客来常熟,还专门要找地方吃绉纱馄饨。
虽然不知道饭店的馄饨是否是地道家乡味儿,但看上去真的很诱人。怎么着也是家乡人做的啊,多少会有家乡的味道吧?
谁知道一开口,我竟哽咽了:“煮一碗小馄饨吧,也许这是我妈妈最后一次吃家乡的馄饨了。”
师傅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坐在桌边的老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开始做起来。做好后,亲自送到了我们的桌上。
用小勺把馄饨切成两三块,将热热的馄饨汤吹凉,一勺勺地送到妈妈口中。
她并不知道这可能就是和家乡最后的告别,也不知道正在吃的是家乡的小馄饨。她内心的一片混沌,让远行少了眷恋,让告别不再悲伤,让目光不会回望……
65年前,18岁的妈妈离开家乡奔赴苏北解放区。不知道家乡在她年轻的心中是什么模样?有多重的分量?她走得决然还是充满牵挂?
今天,她回来了,带着我们不曾知道的童年故事,带着走出家乡时的青春情怀,带着沉在内心深处的家庭记忆,带着无法表达的亲情和友情……
初稿于200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