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珍珠桥惨案”爆发
一、组织学生军训,转移斗争目标
因学生不断地掀起抗日救亡运动,国民党当局为了稳住中央大学,进而控制全国学生,于是另想别法,组织学生进行军训,以转移学生的斗争目标。
国民党当局选中了中大教授何浩若,他曾留学美国,回国后在中大经济系教书,未得重用。当局找到他后,他一口答应。在一次御用“学生会”召开的学生大会上,他以“左派教授”的身份主持了会议,发表了《对日宣战与义勇军》的演讲,他一登台就说:“这次日本入侵,政府抱不抵抗政策,仅仅少数冯庸大学
大学生与日兵作殊死战……可见我国爱国先锋就是学生……为冯庸大学殉难的学生军,起立哀悼。”他一下子就控制了整个会场的情绪。接着他便慷慨陈词:“政府正在研究、部署出兵的大计,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仗是肯定要打了,仗打起来后,光靠政府的军队是不够的,一定要全民皆兵。我们要从自己首先做起,我们要求派军事人才来对我们进行军事训练,要求给我们发枪。将来日本人打到南京,我们可以到城外去打游击。但是,政府派人来进行军训,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派来的,我们不能坐等。我建议在进行军训以前,我们自己按照自愿原则组织‘十人团’,即每10人为一个‘团’。可以练习爬山、野营和一些基本动作,将来打游击都有用。”直说得同学们频频点头。接着他就把最核心、最关键的内容不失时机地抛了出来:“同学们,组织起来吧,游行请愿没有用,做点为日后打仗准备的实际锻炼要比游行好得多!”何浩若这一番颇有蛊惑力的讲话,当时起了很大的作用,很多同学认为他是积极主张抗日的进步教授,是群众的领袖。
中大学生原计划1931年10月8日罢课,听了何的演讲后,中止了罢课,同意一边上课,一边进行军事训练,中大义勇军很快就编成四个营及多个“十人团”,学校发给服装,所需枪械,由学校向上级部门申请领用。学生每天上午上操、上课,下午再上课、上操。大家都认认真真地进行了刻苦锻炼。“中大义勇军十一成立五大营一独立连、每营三连、每连三排、每排五班,又成立救护队两连、十二开始军事训练。”
从中大开始,南京各大中学校都搞起了军训,政府称其为“学生义勇军”。
到10月下旬,中大义勇军按照政府规定编制的办法,进行了重新改编,以16人为1班,48人为1区队,140人为1队,432人为1大队,1200人组织1个总队,总共编成1个总队、3个大队、2个特务队、9个救护队、27个区队、81个班。其中特务第1队,由体育科同学编成,第2队由农工学生编成,救护队由女生编成。
11月1日,军政部颁发了《义勇军训练办法》,大力推进义勇军工作。4日,训练总监部组织了一次中大学生的检阅,中大组成的1900多人义勇军队伍,“四日晨举行检阅,由金陵大学张由良担任检阅员,计受检阅者为混成团一团三营、三特务队、一独立队、一救护队,共一千九百余人”
。国民党政府发现这个办法对付学生运动很是有效,便招考了许多军事教官,分遣上海、苏州、无锡各地,开展各大中学的军事训练。9日上午,中大、金大、金女大等19校的义勇军及救护队5000多人在明故宫飞机场举行了规模很大的阅兵式,首都各机关各团体均派代表到场参观,训练总监部副监周亚卫为首席检阅官,并由十九路军六十师赠旗。
国民党当局企图利用军训,控制住学生运动,试图使运动趋于平静冷落。11月17日,中大全体学生在军训期间,依然赴国民党四全大会会场请愿:“1.迅促国府即日出兵东北,收复失地;2.迅促国府转令施代表(指施肇基,中国驻国联代表——引者注),向国联行政院要求援用会章第十六条,强制日本撤兵;3.令国府通缉背叛民国的溥仪;4.如国联不能以公理正义惩治暴日,或有不公平之判断时,请国府宣告退出国联。”后由四中全会主席团公推蒋介石答复学生,蒋避重就轻,要求同学们刻苦求学,以后报效国家等等。
二、斗争激化,导致“珍珠桥惨案”的发生
国民党当局拖延时间的阴谋被识破后,学生的斗争又出现新的高潮。11月25日,中大抗日会举行全体学生大会,通过了一些议决,如呈请国府明令张学良即日戴罪出兵,收复东三省失地;电令施肇基退出国联;请中央电令驻日各使领,下旗归国,准备作战;联络全市各校及各地来京同学,欢送蒋介石北上抗日;拟26日罢课三天,敦促蒋北上,如罢课仍无效,即联合京市一致罢工罢市;释放被捕的同学杨应翘;请中央准许张发奎率部赴东北援马抗日,并电促张发奎火速出兵;向国府请求速发枪械、加紧军事训练等等。
26日,各地学生陆续来南京请愿,其中上海学生就来了约万人,中大、金大等19所学校的学生再次召开“欢送蒋介石北上抗日”大会,以迫使蒋介石抗日。广大学生准备聚集南京游行,而且拟好了一些决议,如“日军撤退以前反对国联调查团来华直接交涉干预”等等。同时南京各校义勇军训练委员会又派代表前往训练总监部催发枪支,并表示如不予发放,各校全体义勇军再次一起去催要。
在这种形势下,国民党一方面劝学生在国家严重时期不要互相责难,“目下正我政府严密运筹之时,我全国人民应镇静待命,我全国学生尤应锻炼心身,以备总动员,乃日来各大学学生爱国心切,往往为感情所驱使……应致力救国之知识准备,如现在之罢课废学,奔走请愿,非计之得”云云。另一方面,28日,蒋介石手书答复请愿学生,发表了《勖勉学生书》,进行抚慰、敷衍。于是,各地请愿的学生,带着蒋介石的承诺,离京回去了。
12月初,北平大学生南下示威团来到南京,借住在中大体育馆。面对越来越高涨的学生救亡运动,国民政府出动了军警,逮捕了数名到南京游行示威的北平爱国学生。5日,北平大学生示威团举行了游行示威,一路高呼“反对政府出卖东三省”“打倒卖国政府”“被压迫群众联合起来”等口号,沿途散发传单,在市民中起了很大影响。同学们冲进了国民党首都卫戍司令部请愿,要求当局立即释放被逮捕的学生。当示威队伍走过成贤街浮桥的时候,突然遭军警围攻,北平学生中有一百多人被捕,其余同学折回中大。蒋介石当天日记记载:“北平大学生示威团在京暴动,殴辱军警,乃即拘捕百余人,唯禁止军警开枪。”政府的镇压措施进一步激起了学生的反对,中大同学听到北平同学被捕的消息后,立即鸣钟,召开大会。会上群情激昂,讨论如何营救北平同学,大家各抒己见。中大学生党员汪楚宝站在凳子上高呼:“北平同学由于示威而被捕,我们应该继续举行示威!”对于这一提议,全场表决通过,决定援助北大示威团;反对政府压迫民众运动;总罢课。于是,一方面到操场集合队伍,另一方面派代表到校长室取校旗。随后中大学生高举“中大示威团”的旗帜,集合数百人,直奔首都卫戍司令部,并涌进司令部大门。这时大院里已架起了机枪,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着二门。游行队伍派了几名代表进去谈判,要求立即释放北平示威团同学。半个多小时没有消息,大家以为代表被扣压,便又立即派出几路同学,一部分回学校动员没有出来的中大学生,一部分赴金大和各中学呼吁支援。一批又一批的支援队伍陆续赶到。许多市民送来了食品慰问同学,有的还加入了学生队伍。经过交涉,当局同意释放被捕同学。晚10点示威队伍开始解散。第二天,被释放的北平同学回到了中大体育馆住处。
7日,金大学生举行了全体大会,通过了一些决议,如援助北大南下示威团;派张会德等代表本校,与首都各校代表,赴国府请愿;派孙耀华到中央党部转请转卫戍部释放被捕学生;即日起罢课,罢课日期视政府对日决心为转移,如认为圆满时,可以复课,否则继续罢课,并由各委员会排列罢课期内工作;呈请政府准顾维钧辞职等等。
中大教授也向政府进行了请愿,对外交上的软弱问题,提出了若干质问,对学生运动,政府不宜轻用“反动”名词等等。
经过一系列的斗争,同学们更加看透了国民党的反动性,斗志普遍高涨起来。担任示威游行总指挥的汪楚宝被推为南京市学生抗日救国会主席。同时北平又有学生南下,上海方面学生大批来到南京,天津、广州、济南、曲阜、安庆等地学生代表也齐集南京。学生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国民党当局胆战心惊。
12月17日,各地在京学生和中央大学等南京各校学生共五千余人举行联合大示威。出发前在中大列队,一纠察队员发现一行迹可疑的人,立即揪住,原来是陈立夫派来的CC特务,学生们更加愤怒了。
示威队伍出发,声势浩大,纠察维持队形,秩序井然。大队先到丁家桥中央党部示威,中央党部已将铁栅门紧闭,持枪军警密布其内,大门两侧低矮墙后也布满持枪军警,无数枪口对准了学生。同学们不能入内,遂在门外高呼口号。当示威队伍行至珍珠桥《中央日报》馆门口时,学生因《中央日报》连日登载诋毁学生救国运动的文章,屡加学生以“反动”“受人利用”诸名词。学生认为该报伪造证据,企图陷害学生,破坏爱国运动,甚为愤怒,便到报馆里质问,突然,有一队手持刺刀的军队向学生队伍冲来,在报馆内来不及出来的同学均遭射击、殴打和拘捕,有几名学生爬过后窗跳入河内,幸免于难。而多数同学则在持枪军警的射击下,东躲西藏,被击中者非死即伤。遭此血腥镇压,学生死伤多人。造成震惊全国的“珍珠桥惨案”,又称“一二·一七”学生惨案,金大校刊上记载:
暴日入寇以来,学生激于义愤,群起请愿政府出兵抵抗,纪律森严,态度和缓,未尝有越轨行动。无奈政府怯于对外,空言敷衍,时逾数日,一筹莫展,民心丧失,举国骚然。遂激起北平大学学生南下示威之举,迄示威学生与当部军警发生冲突。《中央日报》记载消息,屡加学生以“反动”“受人利用”诸名词,并影印共党旗帜……学生甚为忿怒,乃于十二月十七日上海、北平、济南、苏州、南京学生总示威经过珍珠桥该报馆时,质问该报,讵为军警围殴射击,一时惨祸飞来,学生走避不及,被击毙溺毙者数人,受伤被捕与失踪者,则数不胜计。
惨案发生以后,外地学生被军警押解出京,本校同学看到这种状况,悲愤莫名。金大学生自治会立即召开干事会议,议决要求政府“释放被捕学生,查封中央日报”。次日,金大学生自治会派出代表向政府呈递“议决要求”,同时发表宣言,招待报界。21日,金大学生全体整队至中央党部请愿,因未得到圆满结果,遂以罢课相争。迫于压力,国民党当局释放了被捕的学生。25日,再次派代表向国民党四全大会请愿,要求撤换珍珠桥惨案直接肇事者谷正伦。
在此期间,金大校刊连续登载了一些痛斥政府、要求“恢复民众运动,解放言论自由”的诗词、文章,如农专学生邹宇惊的诗《重九双十有感》:“双十重阳喜复忧,腥风血雨遍神州。内争有血流千里,外侮无人展一筹。东北人民轻抵抗,中央大计尚优柔。蒸蒸民气将沉寂,家国何时雪此羞。”
还有一些义正词严、抨击时弊的杂文,如:“五四以还,民运停顿,真正民意,悄然无闻。党部名为指导,实居压迫。所谓全体大会,所谓民众决议,皆为少数野心者所垄断。胁诱威迫,强奸民意,无所不用之极。民众之怨恨虽深,而当局尤以朝夕拥护之电为喜。下情不能上达,民隐不能上闻,上下交蔽,隐患弥深……自党治以来,五年于兹,一切舆论,皆成党化,天下滔滔,皆成奴服。言论无自由,舆论无是非,无胆气,无耿节……,语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公道存乎人心,千古自有定论,伏之久者发之必爆,压力愈大,反响愈高,此自然之理也。”
此段言论,掷地有声,它是怒吼,是呐喊,在当时国民党政府的控制之下,这一声音显示了金大人不畏强暴、反抗黑暗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