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丹麦参加世界妇女大会

申纪兰的个头较一般女性要高，身材也较一般女性更魁梧，长着一双大脚，商店里的普通女鞋都穿不上。

1953年6月，申纪兰作为解放了的中国农民代表到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参加世界妇女大会前，国家为出国人员定做了六套服装，其中有一双很漂亮的高跟皮鞋。然而，这双鞋却让申纪兰吃了不少苦头。

无奈之下，途经莫斯科时，她只好和时任代表团副团长的雷洁琼换了鞋。

“雷洁琼大姐穿的是一双半高跟鞋。”

1997年3月，在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雷洁琼看见了申纪兰。晚上她专门打电话给申纪兰，说：“纪兰妹妹，还记得咱俩在哥本哈根换鞋穿吗？”近半个世纪的姐妹情，一时传为佳话。

还是2008年春天那次采访，我跟着申纪兰到她搬入不久的新居去。在小区的坡道上，碰上了当年跟她一道搞同工同酬的老奶奶马俊召。当时已经84岁的老共产党员马俊召，看似年迈，但精神还好。20世纪90年代，我亦采访过她，说到申纪兰为何成为英雄劳模，老人即说：“纪兰能受，脚大，没拖累。”

看来一双大脚，还真的是申纪兰成功的一个因素——一个先决条件？

马俊召老奶奶是一双小脚，不过是放过的那种“解放脚”。为此，我和申纪兰交流时，她说了三个字“金皇后”，这是说马俊召的小脚像玉米。

在丹麦哥本哈根召开的是第二届世界妇女大会，来自80多个国家和地区共800多名代表参加了盛会。中国妇女代表团由30名代表组成，农村代表就申纪兰一人。

中国妇女代表受到多国代表团的欢迎和肯定，特别是一些社会主义国家。这让首次随团出国的申纪兰感动不已，在几次采访中，她也有提及。

作为个人，能代表中国农村妇女走出国门，申纪兰说：“参加世界妇女代表大会，我就没有想到过这个事。

“周总理为我们作指导，说出国要注意什么事情，要多看优点、少看缺点，我就记得这两句话。

“那个时候，邓大姐还特别关心我，说我是农村的，要特别注意。”

2007年，申纪兰接受国内某杂志采访，记者问起她当年有一张“明星照”时，她还回忆起了那次出国前拍照的情况：“啊呀，那时我才20多岁。电影演员田华给我化的妆。都是工农兵代表，她代表兵，我代表农民。当时穿旗袍、高跟鞋，也涂口红。”

记者问：“也描了眉？”

申纪兰答：“不，我那时眉毛就好，挺黑。

“那时候出国就要准备一番，代表新中国妇女出国了。我记得，都烫发了，旗袍、裙子我都穿上了。”

就这次参加世界妇女大会，中央电视台《半边天》栏目主持人张越对申纪兰进行了面对面采访，一问一答间更是精彩。

张越：您当时还出了国，跑到欧洲去了。

申纪兰：我记得，有一个叫田华的，帮助我打扮，我过去都不会。

张越：嗯，我看了一张您参加世界妇女大会的照片，那照片上您可漂亮了，有点像上海电影明星了。

申纪兰：本来不漂亮，打扮打扮就漂亮了。

张越：我看你们还都穿了旗袍，是吧？

申纪兰：有旗袍，也有裙子，站起来就不会走，不敢走，坐得也不自由。哎呀，我这个农民，也很落后，回来我就再也不穿它了，嫌麻烦。

张越：这旗袍现在还有吗？

申纪兰：都在呢，也没有用，我就从没有穿过。

张越：多漂亮的衣服，您再穿穿，怎么不穿呢？

申纪兰：可不行，我不习惯，穿这个（随身）衣服多自由，挑个担子也能跑。

张越：他们怎么跟欧洲的妇女介绍您呢？

申纪兰：呀呀，出去都访问我了，像苏联各方面，都是好朋友。就是人家说话，我不敢和人家说话。

西沟村原党支部书记王根考说：“她说了，穿上旗袍不敢走路了。出去了，没有人的地方，就赶紧把旗袍撩起来跑一段。她在家里，哪能穿这个。过去，妇女穿的就是大襟衣裳。”

多年来，申纪兰一直以争取男女同工同酬成为中国妇女界要平等、争自由、求解放的斗士和楷模，但这并不说明申纪兰就是一个彻底反传统的人。申纪兰参加完世界妇女大会，回到西沟时，头上扎满了小辫，穿着出国时的衣裙，震动了整个太行山。

但是，这一切在她回到西沟的第二天，便变成了历史记忆：从哥本哈根回到西沟，申纪兰脱下了衣裙，解去了小辫，换上了日常劳作的衣服，下了地，变得和西沟任何一位种地的农妇一样了。不管拿过什么荣誉，只要回到西沟村，换上朴素整洁的旧衣服，锄头一扛，申纪兰就回归了劳动者的本色。

到后来，申纪兰要外出，如到北京开会，她也总是带着两套衣服，公开场合一套，要回西沟时则换上另一套旧衣服。

申纪兰生在太行山区，她的根也在太行山区，只要在这里，她就不会也不可能走得太远。她身上有很传统的一面。

不过这其中有个特例值得深思：改革开放后的平顺县城，因申纪兰的存在或者说影响，几十年来没有出现做“特行”的女性。同样，也因为申纪兰的反对，当地鲜有网吧。显见，她的影响是全面的，也是深广的。

有次社会学家做调研，找到了山西省的老书记李立功，问他起初对申纪兰的印象。李立功说：“最早（到西沟去）也是八几年了，大致是1982年。因为我就没去过晋东南，之后当省委书记了，就不能不去。那里是先进，我得去。那会儿不是见申纪兰，是见李顺达。我在太原见过申纪兰，她梳个小辫。她去过苏联，街上照相馆里都有她的头像，印着‘太行山申纪兰’。对于申纪兰，我们也很难说‘培养’。因为我是青年团的，她当时是青年，好姑娘，挺不错，老老实实的。我们宣传西沟、李顺达，也宣传申纪兰。”

老省委书记的一段话，讲的也是社会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