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性

我们常常应各种组织的邀请讨论如何建立韧性，即员工应对变化和从挑战中恢复的能力。我们一讨论这些问题，许多领导者就会将焦虑水平上升的问题归因于业务转型之快速、竞争之激烈、韧性之不足等。却很少有人认为，他们管理团队的方式不仅会增加员工不必要的焦虑，而且有时还会成为这种焦虑的主要驱动因素。

有一位CEO与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坦承：“说实话，我们把压力作为武器，以此逼迫员工更好地工作。我们加剧了焦虑，而不是思考如何缓解焦虑。”然而，同时，这位聪明的领导也感叹，他的公司为了挽留能干的员工费尽心机，他说：“得才、留才的能力将是未来10年企业发展的关键。”

这就是矛盾所在。遭遇严重工作焦虑的员工为数众多，领导者无法承担事情进一步恶化的代价，也无法让团队成员自行“振作起来”“选择退出”或“冷静下来”。有这样一句名言：“在冷静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因为被要求冷静而冷静下来。”

太多领导还是搞老一套，认为最好让焦虑的员工“自生自灭”：“他们就是不适合这份工作”，或是“我没有时间去担心每个人的心理健康”，他们会向我们说出来的。但是，若说那些焦虑的人能力更差、身体更弱或价值更低，这根本没有事实依据。事实往往相反——那些业绩最佳的人往往充满了强烈的焦虑感。一项研究发现，86%的高度焦虑者被评定为在工作中具有独特创造力。这一发现颇有道理，这是因为，担心自己不够优秀的员工往往会更加努力地工作，以此证明自己。研究还表明，高智商人群比一般人群更容易焦虑，门萨俱乐部成员患焦虑症的比例是美国全国平均水平的两倍。

一流的领导者开始明白，营造健康的工作环境可以守护那些焦虑的人，这些人可能非常有能力、非常聪明，与此同时，还会形成对每个人都更加有益的工作环境，从而强有力地推动团队走向成功。以英格兰国家男子足球队最近的转型为例：英格兰足球队球员曾表示，在此之前，他们非常担心在比赛失利时遭受媒体谩骂，这种担心往往一语成谶。2016年欧洲杯上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强大的英格兰球队被小小的冰岛队淘汰了。主教练罗伊·霍奇森（Roy Hodgson）彼时辞职，新教练走马上任，是沉稳、谦逊的前球员加雷斯·索斯盖特（Gareth Southgate），他首先关注的不是战术或体能，而是建立一种有凝聚力的、积极的团队文化。2018年，在足球界最盛大的舞台——世界杯足球赛上，英格兰队杀入四强，取得了52年来最好的赛绩。

索斯盖特的成功使人们将目光投向现代世界所渴求的新型领导人。他的风格兼具共情和对个人的关爱。作为一名领导力研究者，这位新教练请来一位心理学家（文化教练）与球员合作，他甚至和球队分享了自己在1996年欧洲杯上射失点球，使英格兰未能晋级决赛的经历。他愿意谈论自己的挫折、焦虑如何影响他在比赛中的表现，这种意愿成为团队管理中一个革命性的概念，让球员和工作人员获得解放，让他们享受比赛带来的挑战，不再担心失败引起的恐惧以及“如果一切都不顺利”引发的灾难。球员们说，现在他们参加比赛时，是怀着向世界展示自己技术的兴奋心情，而不是担心会出什么差错。

无论在体育界还是商界，人们都一直认为卓越的技术比心理健康更重要。但是，有团队发现，正是心理素质给团队带来最大的竞争优势。索斯盖特是第一个愿意谈论职业球员焦虑的高水平教练，他经常愿意坐下来进行一对一或小组讨论，怀着同理心谈论他们的生活经历和焦虑，这就可以帮助球员。

这种领导力对每个人都具有奇妙的鼓舞作用，对那些与焦虑做斗争的人尤其如此。领导者需要了解焦虑的成员对于组织的成功有多重要。我们发现，社会能够运转靠的正是这些焦虑的人，而不是说，尽管这类人存在，社会依旧运行良好。的确如此，著名的灵长类动物学家迪安·福西（Dian Fossey）对人类的近亲动物进行了观察，发现焦虑的黑猩猩对于群体的生存至关重要。它们睡得浅，能最先感觉到危险并发出警报，它们构成黑猩猩预警系统。在一项实验中，福西决定把一个群体中的焦虑的黑猩猩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几个月后，当她回来时，发现其他猩猩已经死亡。看来，群体中那些焦虑的，向其他个体发出危险警报的个体，与群体的生存有着密切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