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阴天,夜晚有雨。哪里都是绵延不断的阴暗。连写日记都变得惹人厌烦起来。今天在上数学课时,“狸猫”穿着稍有些脏污的长靴走进了教室,问这个班上有几个从四年级开始考试的人,让举起手来。我想也没想猛地就举了手,结果只有我一人举手了。班长矢村留意着没有举手,低下头,忸忸怩怩的,真是个懦弱的人。“狸猫”说,“欸,是芹川啊”,嘴角微微扬起。我很难为情,一瞬间,感觉世界都变黑暗了。
“要考哪里呢?”“狸猫”用轻视的口吻说道。
“还没决定。”我回答。我还是没有说出一高的勇气,真是难过。
“狸猫”用一只手捂着胡须哧哧地笑着。真是令人讨厌。“不过,各位也,”他一本正经地环视大家,“如果能从四年级就报考的话,那么就不要抱着试一试的半开玩笑的心态,而是带着必须考上的觉悟去考试。如果心态摇摆不定,一旦没有考上,就会落下不及格的习性,就算到了五年级再去考,也有很多考不上的。所以要慎重考虑之后再决定。”这种说法就像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一般。
我真想宰了“狸猫”。有这般没礼貌的老师的学校,我都想放火烧掉好了。不管如何,我都要在四年级之后去别的学校。还要在这样的学校待上五年吗?我的身体都要腐坏了。虽然和外语相比,我的数学成绩没有那么好,即便如此,我每天每晚都在学习。啊,我想进入一高,让“狸猫”对我刮目相看,但可能也做不到。不知怎的,我也不想学习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顺道去了武藏野馆,看了《罪与罚》
,那伴奏的音乐非常妙。闭上双眼只是听着音乐,我的眼泪就要缓缓溢出了,我想任由自己堕落了。
我回到家什么都没学习,作了一首长诗。诗的大意是,自己现在正在黑暗的底层爬来爬去,但并不绝望。不知道从哪里射进来一束昏暗的光。但是我不知道这束光代表着什么。我让这束光落在我的手心上,却无法理解这束光的意义,只能自己一味焦虑。不可思议的光啊,我写下这样的句子,想着什么时候让哥哥也看看。哥哥真好,富有才能。按照哥哥的说法,所谓才能是对某样东西抱有异常的兴趣,并且开始沉迷于其中时显现出来的之类的东西。但像我这样,每天憎恨着、愤怒着、哭泣着,过分狂热,只会落得荒谬,而成不了才能出现的动机,反过来,却可能是无能的象征。啊,有没有谁能够清楚地定义我呢?是蠢货、机灵鬼,还是骗子?是天使、恶魔,还是俗物?是殉教者、学者抑或是大艺术家?自杀吧。我真的有了想死的心情了。失去父亲这件事,从未像今夜这样让我如此痛彻心扉,虽然平时我总是忘个干净,真是不可思议。“父亲”这一角色既伟大又温暖,我现在能理解基督徒在极尽悲伤时大声喊出“阿爸,天父哟!”的心情了。
比母爱更炽热,比大地更深沉,耸立于人之所思之上,比天空更宽广。
——赞美诗第五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