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秘的陌生人

栗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哭泣。大雪像柔软的羽绒被一般，蒙住了她的头和背。她疲惫不堪，陷入了昏睡中。这时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撞上她的肋骨，惊得她跳起来。有个男人跨过门槛。栗丹尖叫了一声，窝到男人腿边。男人想不注意到她也难，俯身问道：

“可怜的小狗，你从哪儿来的？有没有弄痛你？太可怜了，我说……可别生气呀，对不起。”

大片的雪花悬在栗丹的睫毛上，她透过雪花，端详着面前这个又矮又胖的男人：他的脸有点浮肿，胡子刮得清清爽爽，头戴大礼帽，敞着大衣。

“你在抱怨些什么呀？”男人用手指拂去栗丹背上的雪，“你的主人呢？你大概是走丢了？可怜的小狗！我们该怎么办呢？”

栗丹在他的声音中寻觅到一丝温柔，她舔舔陌生人的手，呻吟得更哀怨了。

“你真是又乖又滑稽！”陌生人说道，“像只真的狐狸一样。我敢打包票，你不用做什么别的，跟我来就是了！也许以后你还真能帮上点什么忙呢！来，我们走！”

他吹了声口哨，明白地打了个“我们走”的手势。栗丹就跟着他走了。

不到半小时，栗丹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她把脑袋靠在肩上，坐在地上望着陌生人，眼中写满了好奇和感动。此时，陌生人正坐在餐桌前吃晚饭，边吃边把多余的饭菜丢给栗丹……先是一点儿面包，然后是一块肉、半块酥饼、几根鸡骨头，最后是一块泛绿的格鲁耶尔奶酪皮。栗丹饿得够呛，囫囵地吞着，无暇品尝食物的味道。她吃得越多，就越觉得饿。

“你的主人把你饿成这样，太不像话了！”陌生人见栗丹如此狼吞虎咽，对丢给她的食物都不加咀嚼，说道，“你实在太瘦弱了！都瘦得皮包骨头了……”

栗丹吃了不少，尽管很陶醉，却不够饱。吃完东西，她躺在房间中央，舒展开四肢。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觉很舒服，她开始在地上甩起尾巴来。新主人躺在扶手椅上抽烟，栗丹则摇着尾巴，思索一个难题：她待在哪里更好呢，是陌生人家还是木匠家呢？陌生人家空荡荡的，又简陋又难看，只有几把椅子、一个沙发、几盏灯和地毯。恰恰相反，木匠家满满当当地堆着各种家什：桌子、工作台、碎木屑堆、刨子、凿子、锯子，还有一只养着金丝雀的笼子和一束花……陌生人家里什么味道都没有，而木匠家里总是弥漫着掺杂了胶水、木屑和油漆味儿的水汽。但是，陌生人家有个天大的好处，这点得毫不偏袒地说：陌生人会给她很多吃的。当她坐在桌子前，眼巴巴地望着陌生人时，他从不打她，也不会向她跺脚，一次都没有，更不对着她咆哮：“给我滚开，你这个贪吃鬼！”

新主人抽完烟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取了个垫子回来。

“到这儿来，可怜的女孩！”他把垫子放在沙发边上，说道，“就躺在这儿睡吧！”

然后他就关上灯走了。栗丹躺在垫子上，闭上了眼睛。她听到马路上的犬吠，正想回应，却忽然感到悲从中来……她想起了艾米尔和他的儿子罗杰，还有工作台下舒服的床铺……她又想起了冬日的漫漫长夜里，当木匠在刨木，或是在大声地读报时，罗杰通常是和自己一块儿玩耍……罗杰拖着栗丹的后腿，把她从桌子底下拽出来，让她不停地转圈，直到眼冒金星，四肢肿痛。他命令栗丹用后腿走路，让她“敲钟”——猛摇她的尾巴，直到她疼得大叫，才“赏”给她一丁点儿吃的……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此：罗杰把一块肉穿在细绳上，伸到她跟前，等她刚一吞下，就把肉从她肚子里抽出来，而他看得哈哈大笑。这些回忆越清晰，栗丹就哭得越伤心，呻吟得越惨烈。

但是，疲倦和温暖很快就取代了悲伤……栗丹睡着了。她梦见了不少狗同胞，其中有一只老狗让她记忆犹新。那天，她在外面看到了这只卷毛狗，他的眼睛里有一块白斑，鼻子边有一簇绒毛。当时，罗杰正手拿剪刀追赶卷毛狗。一会儿，卷毛狗突然披上了“羊毛大衣”，欢快地叫着，来到栗丹旁边。栗丹和卷毛狗热情地碰了碰鼻子，从街上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