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卿与唐诗范式的演变

刘长卿（726？—787？）是大历时期最出名的诗人 。他的诗歌创作一方面保留着盛唐的范式，一方面又最显著地体现出大历诗风的主要特征，可以说是盛唐诗向大历诗过渡的桥梁。他的诗中留下了唐诗范式演变的轨迹，值得我们去作深入细致的研究。但就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刘长卿创作中某些较根本的问题似乎还未得到应有的说明。

刘长卿诗，古人评价一直很高，而且随着时代推移越来越高。薛雪《一瓢诗话》称其“得意处竟可与少陵索笑”；卢文弨《刘随州文集题辞》谓“子美之后，定当推为巨擘”，都可以说是推崇备至。但具体到对刘长卿诗歌艺术的评论，古人的议论便不免浮泛。有人说“刘长卿最得骚人之兴，专主情景”（《唐音癸签》卷七引《吟谱》），有人说他“工于铸意，巧不伤雅”（沈德潜《唐诗别裁集》），又有称其诗“多兴在象外”，“有余味不尽之妙”（方东树《昭昧詹言》卷一八）。古人读诗着眼于欣赏，只读大家而忽略小家，所以在评论具体作家时往往因缺乏范式的比较而不具有历史感。这些从欣赏角度得出的结论只能成为类型化判断中的程度说明，若将它们认作个性化的特征说明就变得大而无当。房日晰先生《刘长卿诗的艺术特色》一文综合上述古人意见，说：“刘长卿的诗之所以‘工于铸意，巧不伤雅’，就在于写情景交融的画面时，主观情绪与客观景物配合极为工巧，二者浑然一体，无迹可寻，几乎达到了独至的境地。”“所谓‘专主情景’，是说他在处理情与景的关系上，得诗的三昧，高人一筹。他不是为写景而写景，也不是孤立的抒情，而是能够寓情于景，借景抒情，从而达到‘含不尽之意如在象外’，在诗的意境中饱含了诗人爱憎分明的感情。” 这样的结论固然不能说不对，但却是以类型代替了个性，将中国古典诗歌的一般美学品格像贴签条似地贴到诗人脸上，使他独自的面目反而被遮掩起来。相比之下，更早发表的卞孝萱、乔长阜二先生的《刘长卿诗初探》一文倒切实地勾勒出诗人一生创作的大致趋向，指出了他玄宗朝游学赴举、肃代两朝两遭贬谪、德宗朝官至郡守三个阶段创作的不同成就和特点。 不过，该文对刘长卿作品的系年还不够细致，使得一些论断留有推敲的余地。总之，我认为刘长卿诗在艺术方面如同在生平方面一样，还留有许多值得细加考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