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冯静被警方刑拘后,一直不愿和她离婚,发誓要拖死她的吴刚,很是开心地大笑了足足一分钟。笑完,邀来一大帮狐朋狗友,在羊西线一家名为“土老坎”的中餐厅划拳猜酒,一直闹了好几个小时。
三天后,吴刚向法院递前了离婚申请后,提出了静静香公司帐上的全部现金,搂着一个妖艳女人,登上了飞往上海的班机。
在看守所里得知了公司发生的变故,冯静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她能够理解吴刚的行为,而且她早就预感到吴刚会来这么一手。
虽然她知道这份婚姻对她来讲,已是名存实亡。但女人天生是弱者,她们的心里总是期望着奇迹。冯静也不能例外,她一直期待着吴刚能有脱胎换骨的一天。同时,也一直有种预感,吴刚迟早会在她最困难时落井下石。但现在这一刻真正降临到了头上,她还是感到难以接受,也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已然一无所有。
回想走过的人生之路,回想起进入传销后几近疯狂的生活,她突然不理解到底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传销啊,令人想入非非又令人亢奋不已的传销,害了多少人也真正害了她本身啊。可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在她的意识中,错的是现行落后的体制,对先进营销方式的排斥。
现在,她想要的并不是那些挥金如土的日子,也不是被人吹捧、几多应酬的日子。她只想要一个男人,一个可以和她同甘共苦的男人,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一个愿意全身心爱她到生命终结的男人。可是那个理想中的男人会出现吗?
现代的女人,大多表现为两种:一种贤妻良母型,宁愿天天在家相夫教子;另一种追求事业型,几乎放弃家庭,追求人生的成功和成就。
前者让人觉得淳朴,但是失去了独立。后者让人们敬佩,却总觉得她们不再是真实意义上的女人。其实有时候,女人并不想那样辛苦奔波,她们之所以成了今天这样,只因为没有找到想要的男人。或者说,她们已经变成为理想中男人的那类人。
男人可以在事业中找到想要的东西,包括全部的人生意义。但是女人不会,就算她成为了什么首富,什么顶级的人物,在没有寻觅到真正让她们倾心,让她们投入真爱的男人之前,内心仍旧是空寂的。她们永远期待骑着白马的王子,哪怕,她早已失去了能够使王子垂青的美丽。
自幼就有着强烈自尊心的冯静,在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没有流露任何伤悲,尽管她的内心,可能正承受着某种煎熬。
当被告知公司的现状时,却只当是听到一个久远的故人,在说起一桩往事,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是呵,虽然进了看守所只有那么几十天,但是对她来讲,似乎已经百年。
不过,冯静就是冯静,相对一般的女人,多了些成熟和平和。一个曾经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女人,落到今天的下场,又怎么能像她这样平静呢?
而她回首,却觉得过去的事,更像是一场戏。如今,戏已落幕,抽身而退的时候,再回头去看,任那戏里多少繁华琐事,多少爱恨情仇。却似乎,已一点没有当初演戏时的激情了。
在看守所里,一些曾经真正违害过社会的犯罪份子,得知她是因为传销“内得瑟丝”而翻船,都幸灾乐祸。她们无比仇恨地侮辱她打骂她,说她是真正的害人精,应该把她拖出去枪毙,或让她遭受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女人对待女人的恶毒,也许是这世间最让人难以承受的。她们都是同样的弱者,同样被这个社会所遗弃的时候,却看不到一点互怜互爱的温暖。她们怎么会如此狠心呢?
刚刚来的时候,那些看守所里的“姐妹们”个个都鄙视她,甚至好几次有人抢了她的饭,还有人莫明其妙地用脚踹她,半夜三更,有人放肆地在把她脱得一丝不挂,在她身上瞎胡搞。
挨整了只能默默承受,被变态的同性侵害了不敢大声呼叫,她只能用一种极度仇视的眼光,扫视着那些作恶的人。
那时冯静几乎想自杀,好几次她都想结束这种正常人难以忍受的日子。
个别管教也冷言冷语,她们看多了关在这里的各种女人,在她们的意识中,在这里,也许把罪大恶极者看作人,能给她们饭吃,已经够开恩了。
慢慢地,冯静习惯了,也麻木了。那些变态的同性,或许感到老是折磨一个沉默的人没有多大意思。或许从她眼中读到了仇恨的火花,担心会惹出大事,便也不再招惹她了。
每天晚上,她都会在窗子下面的地上坐很久,她有时低着头,双眼在黑暗里漂游不定;有时,有月光的时候,她会把双手展开了去捧一捧月光,虽然她知道,照在手上的月是不能捧住的。
她的生活停滞了下来,但是心思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至于她心里想的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