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破坏因素

即使你没去过神经科学实验室，没见过各种科学研究证据，你大概也能理解，压力、不良情绪和威胁会影响你的注意力。你会觉得：既然这样，那我就要减少压力，留意自己的情绪，确保自己在面对不是威胁的事物时不会感受到威胁。

但是，我们并不擅长识别那些降低注意力的因素，即使我们身在其中。我们常常无法看清它们的真面目。而且，如果没有接受过培训，对于自己的思维拥有更强的意识，那么我们对于这些影响并不是很敏感。

刻板印象威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是指关于性别、种族、年龄等身份特征的社会成见对我们工作和生活的不利影响。 在一项关于亚裔女大学生的研究中，研究人员使用了两种相反的刻板印象： ^[1] 一是女性天生不擅长数学，二是亚洲人天生擅长数学。一组学生需要在接受数学测试前写下自己的性别，她们只需要写下“女性”两个字。另一组学生只需要写下她们的种族。事先被“启动”想到自身种族的小组在测试中表现得很好，而事先意识到自身性别的小组表现得就要差一些。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妨碍人们表现的并不只是负面的刻板印象。在一项与此相关的研究中，研究人员强调了参与者将在测试中取得良好表现的预期（“亚洲人擅长数学”），但参与者的最终表现却很糟糕。在这里，基于刻板印象的高预期也构成了一种威胁，因为参与者可能无法满足这种预期，无法证实正面的刻板印象。刻板印象威胁有两种形式：你可以强调较低的预期（“女性不擅长数学”），也可以强调较高的预期（“亚洲人擅长数学”）。这两种情况都会对你的某些核心身份产生威胁，降低你的专注力。最后，在所有研究中，只有知道刻板印象的参与者才会表现出这种模式——只有当你认为自己是某个群体的成员时，这种刻板印象才会伤害你。

为什么这很重要？因为它提醒我们，刻板印象之所以会对注意力产生威胁，是因为它具有先入为主的特点。“我在变老，所以我会变得行动迟缓，丢三落四”或者“我太年轻了，不会成为受人尊重的领导者”——这些想法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因为它们对大脑的注意力系统产生了威胁。当我们担心自己会证实他人的较低预期，或者无法满足他人的较高预期时，我们会背上很大的认知负担。

刻板印象威胁在我本人的一个重要人生节点扮演了重要角色。作为学习神经科学的大学生，我曾在一个关注心理理论的实验室工作，研究如何在自己和他人身上寻找某些心理状态的原因，理解为何其他人拥有不同于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这个方向很有趣，希望在研究生院继续研究这一课题。负责实验室的教授是系里一位很有资历和威望的教员。在我读完大三时，我已经在他的实验室里待了一年，我找到他，就我可以申请的研究生项目向他寻求建议。我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他很吃惊，继而面露疑色。

“你想读研究生？”他说，“你们印度裔女生通常不会去做专家。”

我还记得这句话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当他面对我时，他看到的是我的性别和对于印度裔群体的某种陈旧观念。他并没有把我看成一个颇具潜力的青年才俊。

在我那个学期离开他的实验室后，我再也没有回去。我刚刚学完了一门精彩的课程，那是我所在专业里我最喜欢的课程之一。任课教授是帕蒂·罗伊特-洛伦兹（Patti Reuter-Lorenz）博士，我觉得她口齿清晰，才华横溢，爽朗风趣。坦率地说，在我眼中，她就像摇滚明星一样。她很强势，充满活力，无所畏惧。在大四那年开始时，我联系了她，问她的实验室里有没有位置。她的实验室研究的是……注意力。

那次事件使我走上了现在的人生轨道。我感受到了刻板印象威胁的重击，我不愿意在这种不利条件下生活。我知道，这些刻板印象无益于学习和成功。如果我现在可以和第一位教授说话，我会感谢他，因为他提醒了我，使我及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并且改变方向，找到了现在的工作，这份工作在许多方面改变了我的人生。

考虑你可能对自己进行的所有分类——性别、种族、性别认同、健全或残疾、体重、外表、社会经济背景、教育背景、国籍、宗教、工作经验。不管导致刻板印象威胁的历史力量或偏见是什么，当我们感受到这种威胁时，它都会影响我们的表现、目标的实现甚至我们的整体心理健康状况。这是我们所处的文化环境。虽然抛弃这些刻板印象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我们做不到。刻板印象威胁会使我们不断进入“警戒状态”，使我们的注意力变得分散而流于表面，无法集中。

压力也可以很隐蔽。

[1] Gibson, C. E. et al. A Replication Attempt of Stereotype Susceptibility:Identity Salience and Shifts in Quantitative Performance. Social Psychology 45, no. 3, 194-98 (2014). http://dx.doi.org/10.1027/1864-9335/a000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