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的大脑

你的大脑是为偏差设计的。这听起来可能不是好事。我们会立刻想到基于种族、性别、性取向、年龄或者其他核心人格特征的偏见，它们会导致不公正的对待或特权。不过，我现在谈论的不是这种偏见。我的意思是，大脑不会平等地处理它所遇到的全部信息。实际上，你也不会。也许你更喜欢绿色而不是蓝色，更喜欢黑巧克力而不是牛奶巧克力，更喜欢深浩室舞曲（deep house）和乡村音乐而不是古典音乐。对于这些特定偏好，你大概可以想出许多解释，包括你的过去、你的人际关系、你的经历等。不过，说到大脑的运转方式，它的许多偏差其实来自进化压力。

下面是一个例子。人类的视觉优于嗅觉，而狗的嗅觉优于视觉。为什么？对于我们千万年前的祖先来说，视觉对生存的帮助几乎一定比嗅觉大，而“汪星人”则恰好相反。你认为专门用于负责视力的大脑比例是多少？ ^[1] 猜一下。不要忘了，除了视力，大脑还有许多其他功能。百分之五？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五？

答案是百分之五十。整整一半的大脑专门用于一项任务：视觉感知。所以，从一开始，你的大脑就偏向视觉线索，而不是其他感官输入。别忙，后面还有更令人惊讶的消息。

请暂时抬起头，让头和眼睛朝向正前方。你可以感受到你的“视野”：你在任意时刻能够看到的世界的范围。对于拥有两只正常眼睛的人类来说，这个视野大约有200度。所以，如果画一个围绕自己的360度大圈，你可以感知到这个大圈一半多一点的范围。你拥有最佳视觉敏锐度的地方恰好位于视野中心。只有在这个小小的楔形范围内，我们才拥有双眼2.0的视力。我所说的“小小的”并不是夸张。在你可以感知的200度视野里，你只在2度视野里拥有很高的视觉敏锐度。

试试下面的实验。举起双手，在体前伸直。并排伸出两只大拇指，让它们靠在一起。相邻两个拇指指甲的宽度大约就是两度。这就是你的视野中拥有很高敏锐度的狭窄区域。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慢慢把两只大拇指分开，同时眼睛保持不动。你很快就会发现，大拇指会变模糊。为了使两只大拇指的形象保持清晰，你的眼睛需要来回反复扫视，这相当于迅速转变视野，使每只大拇指再次短暂地处于视野中心。

这两度拥有很高视觉敏锐度的视野依赖于脑视觉皮质中50%的细胞。我之所以提到这一点，是为了说明大脑中的偏差有多大。你的大脑偏向于视觉信息，这种偏向是时刻存在的，不管你在做什么。大脑对于视野中间这片狭小区域的偏向更加强烈。这宝贵的两度范围内的一切事物都会在大脑里得到强烈的过度呈现。

你的身体在大脑里的呈现也具有高度偏向性。和前臂相比，用于处理指尖触觉感受的神经元要多得多，对此你不会感到特别吃惊。你更愿意用指尖还是前臂去感受可爱的兔子的软毛？请你现在伸手触摸某种有纹理的事物——毯子、毛衣，什么都可以。用手背抚摸它，然后用指尖抚摸它。体会二者的差异。这是你与某种大脑偏差的直接接触。同双手和胳膊的其他部位相比，当指尖接触毛衣时，会有更多神经元参与进来并被点亮。

大脑中的这些内在结构偏差非常重要。它们源于人类祖先经历的进化压力，对生存有利。我们一直在依赖这些功能。例如，你会把视线移到门口，以查看进门的人是谁。我们的视线和注意力紧密相连，就像时刻保持同步的舞伴一样。我们常常通过移动视线来转移注意力，告诉其他人（包括你的狗）我们的注意力在哪里。注视是一种极为重要的社交线索。

不过，眼睛看着一个地方并不能保证你的注意力也在那里或者信息处理是有效的。考虑你上次在交谈中走神的情景，你就明白了。换句话说，当你抚摸小兔时，你可能并没有感受到它的软毛。当你盯着孩子的脸时，你可能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因为你的大脑内部一直在进行一场战斗，战斗的焦点是哪些信息应该得到处理，哪些信息应该得到抑制。注意力是可以起决定作用的强大力量。

[1] Hagen, S. The Mind’s Eye. Rochester Review 74, no. 4, 32-37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