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的三个组成部分

根据我到目前为止的描述，你可能觉得注意力是一个单一的脑系统，你可以将其指向某个地方，有选择地加强信息处理。不过，这只是注意力的一种形式。实际上，有三个注意力子系统，在它们的协作下，我们得以灵活而成功地在复杂的世界上生活。 ^[1]

● 手电筒

你的注意力可以像手电筒（flash light）一样。它所指向的地方会变得更加明亮、突出、明显。在手电筒光束照不到的地方，信息会维持抑制状态，维持昏暗、模糊、受到屏蔽的状态。注意力研究人员称之为 定向系统 ，你用它来选择信息。你可以将这种手电筒光束指向任何地方：向外指向外部环境，向内指向你自己的思想、回忆、情绪、身体感觉等。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手电筒的照射方向，这是一种奇妙的能力。我们可以将其照向身边的人，照向过去或者未来——只要愿意，我们可以用它照亮一切。

● 泛光灯

泛光灯（flood light）在某些方面与手电筒相反。手电筒的光线狭窄而集中，而被称为 “警觉系统” 的泛光灯子系统则宽泛而开放。我的车库门上方有一个巨大的泛光灯。它不经常打开，但是当运动探测器被触发时，它会被点亮。当我看向车窗外面时，我可以扫描环境，观察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包裹、浣熊或访客？任何事情或任何人都会引起我的注意。考虑你在驾驶中看到闪亮的黄灯时会发生什么。你的注意力系统会点亮泛光灯，你会立刻进入警惕状态。这种泛光灯发散而方便使用。它很宽泛，可以接收一切信息，就像我在家里观察窗外时那样。此时，你处于警惕状态。你不确定你在寻找什么，但你知道你在寻找某样东西，而且可以随时做出反应，将注意力迅速投向任何方向。你所警惕的事情可以是环境中的事物，也可以是你内心产生的思想或情绪。

● 杂耍演员

杂耍演员（juggler）的任务是指导、监督和管理我们每时每刻的行为，确保我们的行动与我们想要做的事相符。这个子系统就是人们所说的 “执行功能” ，其正式名称是“中央执行系统”。它是确保我们维持正轨的监督者。我们可能想要完成短期的小目标，比如读完这一章，写一封电子邮件，清理厨房。我们也可能拥有宏大的长期目标，比如马拉松训练，培养快乐的孩子，赢得晋升。不管目标多大，多么遥远，我们总要在前进道路上应对挑战，回避干扰，对抗竞争力量。所以，我们需要同时应对许多要求。

中央管理者像杂耍演员一样，让所有球同时停留在空中。杂耍演员的任务不是亲自去做每件事，而是确保整个过程流畅地进行下去。它需要将目标与行为相匹配，以确保这些目标得以完成。假设你的目标是在下午六点前完成紧急项目。不过，你却在群里聊到了下午五点，以规划六个月后的活动。这是中央执行系统的失败。你的杂耍演员忘记了你当前的目标。当消息提醒一个接一个地迅速到来时，它没能控制住手机对你的吸引力。很快，你的行为不再与你想要完成的事情相匹配。如果你每天、每个星期、每个月需要完成的所有事情都是如此……

重要的是，你通过杂耍演员控制自动倾向（比如每次手机响铃时都去查看），根据新出现的信息更新和修改目标，并且通过刷新目标想起你想做的事情，即控制、更新和提醒。每次做这些事情时，我们都在使用中央执行系统。你规划和管理的任务越多，你就越依赖于这种形式的注意力。有时，在表演杂耍时，某人向你抛来另一只球（任务）——你别无选择，只能去面对。它可能把另一只球碰出轨道。你也可以选择不断接越来越多的球，认为你可以处理所有这些球——也许你可以，这取决于你的杂耍演员对行为和目标的协调能力。

虽然你的注意力在这三种模式中都很有效，但它通常不会同时运行于多种模式中。例如，它不能同时充当手电筒和泛光灯。考虑你专心投入于某项活动的时候。如果有人此时走过来和你谈话，你可能需要多花几秒钟才能意识到有人对你说了什么，然后才能开始解析对方的谈话内容。（在你看书、看手机、玩视频游戏、使用笔记本电脑时，你是否常常抬起头，说：“什么？”）这是高度定向、警惕性很低的运转模式：你的手电筒聚焦在照射目标上，其他一切都变暗了，包括周围的景象和声音，以及你内心产生的随想。

现在，假设你在回家时抄近道，选择一条昏暗荒凉的小巷。你之前在沉思，以规划明天的行程，但是现在，你放下了这种思想活动，开始高度警惕地环视四周，以防范可能的威胁。这是高度警惕、执行性很低的运转模式——你开启了泛光灯，杂耍演员只得到了一项任务：确保人身安全。

如果你出于某种原因处于警惕状态（你不一定受到威胁，只要感觉受到威胁就够了），你将无法专注和规划。这似乎是注意力的失败，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正是注意力应有的工作方式，它可以使我们：

● 在需要专注时专注。

● 在需要留意时留意。

● 在需要规划和管理行为时规划和管理行为。

当我们让某人“注意”时，我们通常指的是专注。不过，注意力的内涵远远不止于此。注意力是一种货币，是一种多功能资源。我们在生活中的几乎每个方面都需要它，它的每一种形式（手电筒、泛光灯、杂耍演员）与我们的所有行为都有关系。我们已经谈论了注意力是如何使你感知周围环境的。除了感知，注意力的三种形式还可以在三种信息处理领域运行：认知、社交和情绪。表1-1、表1-2、表1-3可以帮助你了解注意力在每种领域中的使用。这些领域基本囊括了你在一天和一生中进行的所有“信息处理”。

在做所有这些事情时，你还会用到另一个重要的脑系统。它不是注意力系统的组成部分，却是它的“近亲”——工作记忆。工作记忆是大脑中的一种临时“工作空间”。在这里，你可以在最短几秒钟、最长一分钟的时间段里处理信息。

注意力和工作记忆相互合作。 ^[2] 每当我们通过某种方式使用注意力时，不管是以狭窄、宽泛还是杂耍形式，待处理信息都需要在某个地方暂时存放足够长的时间，供我们处理。注意力和工作记忆不仅构成了我们有意识的经历的当前内容，而且使我们有能力在未来生活中使用这种信息。 ^[3]

[1] Petersen, S. E., and M. I. Posner. The Attention System of the Human Brain:20 Years After. Annual Review of Neuroscience 35, 73-89 (2012). https://doi.org/10.1146/annurev-neuro-062111-150525.

[2] Unsworth, N. et al. Are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Attention Control Related to Working Memory Capacity？A Latent Variable Mega-Analysis.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General 38, no. 6, 1765-72 (2020). https://doi.org/10.1037/xge0001000.

[3] LeDoux, J. E., and Brown, R. A Higher-Order Theory of Emotional Consciousnes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114, no. 10, E2016-E2025(2017). https://doi.org/10.1073/pnas.1619316114.
Baddeley, A. The Episodic Buffer: A New Component of Working Memory?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4, no. 11, 417-23(2000). https://doi.org/https://doi.org/10.1016/S1364-6613(00)0153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