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西行和唐僧取经
历史上的玄奘西行和《西游记》中的唐僧取经是不是一回事?
《西游记》中的唐僧取经虽然有一点儿历史线索,但和玄奘西行的史实完全不是一回事。
唐太宗李世民曾夸奖玄奘西行取经是“乘危远迈,杖策孤征”。玄奘西行,不仅让《大唐西域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这类带有神异色彩的古代“报告文学”由此产生,更使得明代“四大奇书”之一的《西游记》横空出世。
历史上的玄奘不是唐太宗御弟
玄奘西行和唐僧取经,史实不同。
《大唐西域记》和《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的主角是玄奘,《西游记》的“男一号”则是孙悟空。
从《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到《西游记》,纪实文学向虚构文学做了脱胎换骨的转变。
那么,历史上的玄奘西行与《西游记》中的唐僧取经具体有什么不同呢?历史上的玄奘是唐太宗的御弟吗?
先看玄奘天竺取经的历史事实。唐代皇帝姓李,以老子为祖,以道教为宗,道教成为“国教”,佛教受到压制。玄奘(602—664)是洛阳缑氏(今河南偃师缑氏镇)人,俗姓陈,名叫陈祎,十三岁出家为僧。他苦读翻译过来的佛经,发现不同的译本有不同的解释,所以歧说并出、互相矛盾。为了弄清佛经真谛,他决心亲自到佛教发源地天竺取经。贞观三年(629),玄奘要求到天竺“留学”,唐太宗不予批准,他只好混进商队偷渡出境,经河西走廊,出玉门关,取道北疆,越葱岭,渡热海,历时四年,经过西域十几个国家,最终到达天竺摩揭陀国那烂陀寺,拜九十多岁的高僧戒贤法师为师。玄奘在天竺游学十多年,考察名胜古迹,领会佛教教义,成为天竺著名高僧。在曲女城 举行的佛教界辩论大会上,无论大乘、小乘,没人辩得过他。贞观十九年(645),玄奘载誉归国,当初不同意他出国的唐太宗给了他很高的礼遇,派宰相房玄龄迎接于东都洛阳。然后,唐太宗亲自接见玄奘,希望他还俗为官。玄奘谢绝了,唐太宗就在长安名刹慈恩寺为他设立译场。玄奘中文、梵文的修养都很高,他边念梵文佛经,边口头翻译成汉语,由弟子记录下他的译文。玄奘用十几年时间先后翻译了七十五部共一千多卷佛经,相当于从汉代到唐初几百年间翻译佛经的总和。
玄奘是唐代真实的大德高僧,对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厥功至伟。现在西安的大雁塔就是当年玄奘的藏经塔。佛学大师玄奘对中印文化交流也做出了突出贡献,在中国和印度都有很高的威望,印度前总理尼赫鲁曾把他列为世界历史上“四大伟人”之一。
《西游记》中的唐僧,其性格与历史人物玄奘则是错位的。历史上的玄奘大智大勇,聪明过人,气度恢宏;小说人物唐僧则既慈悲为怀,又善恶不分、人妖不辨。唐僧一遇到困难,就一筹莫展;一听说有妖精,就战战兢兢、泪流满面、两腿酸软、念佛不止。徒弟孙悟空曾当面说他是“脓包”,还给师父创造了一个风趣的特有名词——皮松。第五十六回,孙悟空挖苦师父:“天下也有和尚,似你这样皮松的却少。”当然,小说家必须让唐僧“皮松”,如果唐僧与孙悟空“强强联合”,那就写不出那么多唐僧遇难、悟空救难的变故层生的故事了。
《西游记》中的唐僧是小说家根据构思需要创造的人物,和真实的历史人物有很大差距。这就产生了一个悖论:佛教广为人知,一定程度上跟《西游记》有关,但是佛教界却从来不承认《西游记》描写的佛教,也不承认《西游记》中的唐僧是历史上真实的大智大勇的玄奘,更不承认《西游记》最后安排取经四众成佛、成菩萨。可能是因为《西游记》有不少地方违背佛教常识,甚至拿佛教至高无上的神佛,如如来、观世音菩萨开涮吧。而道教界也不承认《西游记》对“三清”的描写和对道教的调侃,然而道教“三清”广为人知,同样是因为《西游记》,这也是个悖论。对于天才作家吴承恩的出现,广大读者认为是福音,佛、道两大宗教却认为是灾难。
那么,历史上的玄奘到底是谁的御弟?是高昌国国王的御弟。历史上的玄奘西去天竺求经,来到高昌国时,国王麹文泰知道大唐高僧来了,想把他留在高昌传经,受全国供养。玄奘坚决不留,绝食三天,气息奄奄。高昌国国王只好表示:“任法师西行,乞垂早食。”然后指日发誓,并与玄奘结为兄弟。玄奘在高昌讲经一月,动身继续西行,高昌国国王为他剃度了四个小和尚做侍从;给他制作了三十套法衣,因为前面经过的国家比较寒冷,又制作了棉衣、皮靴、毛袜、面罩等;还给他带了一百两黄金、三万银钱、五百匹绫绢,配备了二十匹马、二十五个跟班。高昌国国王几乎一次性补足了玄奘往返天竺所需要的全部物资。当时突厥叶护可汗镇服西域各国,高昌国国王便派遣殿中侍御史将五百匹绫绡和两车果味献给叶护可汗,同时在给叶护可汗的信中说:唐朝法师是我的弟弟,他要到婆罗门国求法,恳请可汗像关照我一样关照他。高昌国国王还给西域各国发通知,让他们帮助玄奘前行。他还写了二十四封书信,由玄奘交给路途中所要经过的二十四国,每封信里都附“大绫”一匹为信。有高昌国国王这般护持,玄奘后面的活动就完全成了胡适先生所说的“阔留学”。
度孤魂萧瑀正空门
吴承恩给唐僧换个皇帝哥
到了《西游记》中,唐僧成了唐太宗的御弟,带着唐朝皇帝发的通关文书西行取经。唐僧向宝象国国王呈递国书时,出现过这样一段文字:
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唐天子牒行:切惟朕以凉德,嗣续丕基,事神治民,临深履薄,朝夕是惴。前者,失救泾河老龙,获谴于我皇皇后帝,三魂七魄,倏忽阴司,已作无常之客。因有阳寿未绝,感冥君放送回生,广陈善会,修建度亡道场。感蒙救苦观世音菩萨,金身出现,指示西方有佛有经,可度幽亡,超脱孤魂。特着法师玄奘,远历千山,询求经偈。倘到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放行。须至牒者。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
唐僧的取经缘由与历史上玄奘的取经缘由完全不一样。唐僧取经成了唐朝皇帝的个人需要。这位唐太宗御弟,只有一个紫金钵盂、两个随从、一匹银马,没有任何金银,结果不仅随从被魔王杀了,马匹也被西海龙王三太子给吃掉了,自己多次被妖怪掳走,其间收了孙悟空、白龙马、猪八戒、沙和尚做弟子。与历史上接受高昌国国王的馈赠完全相反,唐僧西行路上只接受人们布施斋饭,拒绝任何金银财物。《西游记》第四十回,唐僧在乌鸡国帮国王复活并夺回王位,国王与后妃、太子等要把镇国宝贝、金银缎帛献给唐僧,“那三藏分毫不受,只是倒换关文,催悟空等背马早行”。国王过意不去,便与后妃、太子等送到郊外,依依惜别。真实的玄奘因为西行取经需要,该收钱财时就大大方方地收,绝不故意难为自己;虚构的唐僧则总以“苦行”自勉,经常自讨苦吃。
《三国演义》和《西游记》都是有世代积累前提的中国古典文学名著,郑振铎在《〈西游记〉的演化》中认为吴承恩的地位当在罗贯中、冯梦龙之上,说吴承恩将古本《西游记》改造得“神骏丰腴,逸趣横生”,“其功力的壮健,文采的秀丽,言谈的幽默,确远在罗氏改作《三国志演义》、冯氏改作《列国志传》以上”。
对历史上西行取经的玄奘法师的个性进行颠覆性描写,是吴承恩获得重要文学史地位的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孙悟空取而代之成了《西游记》的主角。
那么,从历史上的玄奘西行,到《西游记》中的唐僧取经,中间又经过了哪些演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