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孝民:与日军最后一仗是在灵璧的凤凰山
口述人: 史孝民
采访人: 肖晓飞、来碧荣、张栩箫
采访时间: 2018年4月1日
采访地点: 江苏省徐州市丰县首羡镇西史老家村
整理人: 夏赛男、杨梦洁、王金鑫

史孝民
【老兵档案】
史孝民,男,1928年2月出生,江苏丰县人。幼时家里贫穷,1941年与全家去灵璧县逃荒,靠给新四军卖油条挣钱度日。1943年参加新四军灵北县县大队,投身抗日,与日、伪军及国民党军战斗,至日本无条件投降。解放战争以后,回到丰县老家,成立互助组,后改成初级社,最后又升为高级社,担任书记,兼乡武装队长。新中国成立后,高级社并入人民公社,担任渠老家大队书记。1985年退休,后担任乡关工委委员,继续发挥余热。
【关键词】
灵璧县 新四军灵北县大队 互助组
一、年少亲眼看见日本恶行,老百姓勇敢保护共产党
我叫史孝民,属龙的,1928年2月出生,因为当时入户口的会计是新来的弄错了,所以户口本上的年龄比实际年龄小。我家住丰县史老家,也就是现在的渠老家大队。我们家一共姊妹三个,弟兄两个外加一个妹妹,但是我妹妹很早就去世了,就剩下我和弟弟与父母四个人。我在三人中排行老大。我的爱人是我们这边王集的人,是本本分分种地的农民。我现在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和一个闺女。
1937年,我记忆里,那时我10岁左右,日军就来到了丰县了。我当时在史老家村也亲眼看到过日军。在我记忆中,日军做了很多坏事,杀人放火基本都干过。记得有一次,我们都在放庄稼的场地里坐着,然后日本人就牵着几匹马,让这些马去踩我们村里的老奶奶,连马都吓得嗷嗷叫不敢走。还有一次是烧我大爷的屋子。我大爷在当时的鬼庄寨里住着,他当过奉军,也就是奉系军阀
,他所在的部队都散了,所以他就回家在寨子里给人家看家。当时日本人就来庄子里烧东西,把我大爷的屋子以及粮食都给烧了。日本人当时简直是无恶不作,但是也给过我们小孩子饼干。当时我们年龄比较小,不知道害怕,一群小孩子一起去看过日本人摘桃子放在米里做米饭吃,然后日本人就给我们饼干吃,但是我没有收到过。
当时共产党的部队也来过我们丰县,我们这个地方当时属于山东八路军湖西根据地,我们也都非常拥护共产党八路军。那时候,我们这有个果园,果园里有个人叫崔园祥,这个果园就是他种的。他在屋里挖的地道,当时的武工队里的人也就是县长领着几个地下党藏在这个地洞里,他负责帮助地下党。这个地洞从屋的南头向上通气,通气的地方用石磨盖着,上面还撒着一点荠秧,以防被人发现。但也有比较惊心动魄的时候,有一天,打南边来了国民党刘兆祥的队伍,队伍来到果园后就不走了,架着机枪就住在那了,对着地道口。当时所有人都非常害怕,包括崔园祥。最后崔园祥想到了一个办法。崔园祥当时喂了几头驴,他没法和下边的共产党说有敌人,他就把那几头驴牵出来,用那个驴梗子在驴身上砸并说:“老实点,别动,不要动。”崔园祥表面是对驴说的,实际是对地洞里的共产党说的,所以当时因为这救了共产党,也算救过我们整个村里的人。

项目组访谈史孝民
那时候,丰县不仅有共产党,也有国民党的部队,也就是所谓的保安团、县大队。但是汉奸、伪军很少,我们庄基本没有,隔壁的村庄有。而且日本人和汉奸是不在一块的。
二、家境贫穷,机缘巧合参加新四军
从我小时候开始,我们家一直都是种自己的林地,家境比较穷困。我从小跟着父亲一起去扒土、沥盐,扒土、沥盐的地方在当时史老家村的庄西头的一个庙台子。但是扒土、沥盐换来的钱不是很多,换的粮食更是少,只能换来一些小布袋装的高粱或者谷子。到最后,顾不上生活的时候,全家就去逃荒了。也就是在我14岁那一年就去逃荒了,当时逃荒逃到了安徽地区的灵璧县的一个叫蒋圩子的地方。去那里逃荒,主要就是上门讨饭吃,但是讨饭也是很困难的,因为四处有狗咬人,而我比较怕狗。最后,是我姑姑的老大伯给了我几吊钱,让我去卖油条挣钱生活,但我卖油条基本上是卖给新四军的,也就是新四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卖油条。
1943年,在卖油条的时候,遇到了当时住在我们村东边的蒋庄的灵(璧)北县副县长江祥斋
,他询问我:“卖油条挣的钱能顾得上生活吗?”我说:“不能!”他就劝我去当兵。当时江县长不仅动员了我的父母同意我去当兵,而且也帮我写了一封介绍信给我们蒋圩子的村长。村长收了这封介绍信后,就让我去参加了新四军在灵北县的队伍,并给了我六亩地。这六亩庙地,是县长为了照顾我们家庭给的,并不是人人参军都有地的。从此以后,我就跟着江县长当兵了,参加的是新四军灵北县县大队这一支队伍。
三、积极抗日,最后一仗围歼凤凰山
我是16岁当的兵。跟着江县长当兵的时候,一开始会发枪和手榴弹,发的枪都是老套筒,中正式直到后来才有,手榴弹一般发三颗,都是挂在腰上的兜里。当时的枪都没有子弹,只有和敌人打胜仗的时候,能从缴获的武器中拿到四五颗子弹。当时县大队最初是100余人,后来发展为三个连300余人。
平常都是在操场上训练走步伐、跑步、打靶、劈刺等。当时的打靶都是发三发实弹留给我们训练,因为武器短缺,我们基本上都是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才打一次靶。除了这些训练,队伍里的文化教员还会给我们上课,教我们认字、识字,也教我们唱歌,唱《松花江上》《义勇军进行曲》等小调歌,当然文化教员也会教我们毛主席的思想,以及共产党的政策等,进行一些政治教育。
当兵的时候,部队的伙食不是很好。那时候没有白面,黑面都是炊事员问老百姓要的,但是一天三顿饭是少不了的。早上有馒头咸菜,中午有炒豆芽,晚上烧点稀的喝喝,我们不大经常吃到肉。穿的衣服是灰色的粗布的军装,一年一套,冬天有棉的,鞋子是布鞋,衣服和鞋子都是老百姓给做的。
当兵后,我们便去灵璧县南边的濠城
打仗了,打日本人。这一仗打胜了日本人,缴获了很多枪和子弹、炮火,我当时也换了好枪。打了胜仗在原地等一会的时候,从一山头东边来了国民党军74师的13旅
,他们是从南京来的,准备消灭我们新四军。但是我们也收到了上头来的命令,说一定要打胜这个13旅,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但是这个13旅是正规军,他们不听见一定的枪声是不会动的,我们新四军与他们交战很难打胜。我们当时有个3连的连长叫肖振甲,我当时是1连的,我的连长叫吕保升。3连的肖连长他打过这种仗,知道这种仗比较难打,必须得想个完全的战法才能脱离被消灭的命运。那处山上有个湖,当时天上正在下雨。如果这个雨下大了,湖南边那个小土山就没有这个13旅的哨兵,如果下雨下得不大的话就会有一排的哨兵。肖连长的计划是集中县政府的号兵与县大队的号兵,在夜里11点的时候,一部分人在湖东边吹响攻击号,另一部分部队在小土山南边的小山上点着麦秸秆放火,第三部分部队也就是我们这些架着重型机枪的在西南角。这样一来,三方一起,放火的放火,吹攻击号的吹攻击号,打机枪的打机枪,一下子就把13旅吓跑了,连枪支、子弹、炮火都扔了,我们也就给捡来了。
在缴获了13旅的武器后,在路上又碰到了日本军队,然后我们就又和日本军队打了一仗,他们一共就百十来人,我们当时的部队有四五百人,打得日本人直往别的庄上逃,我们就一路追着,和他们一起拼刺刀,一直打到了半晌午,最后他们的人剩不了多少,我们的人也没剩多少。
最后一仗是在8月14日夜晚,在安徽灵璧的凤凰山。当时日本人住在山顶上,我们部队就从山下往山上爬,爬到他们住的地方发现外面有铁丝网围着,而且是电铁丝网。我们一碰那铁丝网就噼里啪啦地响,里面的人就发觉了,然后就开始打了起来。他们在山上,我们在山下,他们一打枪,我们就得躬着腰防着,就不容易打滚下来了。我们都打滚下来了,他们还接着打,一路追着我们,追了有12里路,一路追一路打。谁知打到了15号早上,突然通知了无条件缴枪,日本人投降了。我们对面投降的日本兵有1000多人。外面围了一圈老百姓,都扛着镐头、铁杵头等农具,都是比较恨日本人的。但是上级下过指令,让我们不能碰人家日本人,也不准拿人家的物品,如有违反立即枪决。最后我们获得的枪支也都上缴了,日本人也都是用火车给安全送走了。
那时我也夺了他们的一挺机枪。当时国民党军有1排人待在松树林里。这1排人中出来一个人,向外看有没有人,打探军情。正好我打那过,看见他了,我就紧跟着追,一直追到松林里。机枪在那支得好好的,三挺机枪,都带着梭子,夹子弹的。我伸手拿来了,所以我也挺幸运的。我拿着一挺加拿大的机枪回来后,部队奖励了我六块钱。当时一个月只发一块钱,六块钱对我来说还是挺多的。
打完那场仗后,我们就在灵璧周边打仗。在灵璧周围转圈,往南到固镇,往西到宿县,领着下边的民兵,组织扒车道。所谓的扒车道,就是夜里去破坏铁道,把螺丝给拧了,铁轨给弄坏。当时日、伪军经常下来灵璧“扫荡”,我们因为子弹少,上面命令不能和他们打,我们就只有躲起来,躲在老百姓家里不出来,老百姓都护着我们,我们也很少受过伤。
我们也抓过敌人的俘虏,缴过日本人的枪,俘虏过国民党的人。当时俘虏国民党的人,叫他们在我们这当兵,他们是两广人,说话我们也听不懂,他们就很少留下来。我记得我俘虏过一个敌人,叫他在我们班里,但是他不愿意留在我们这,我请示肖连长后,肖连长就把他放走了。我们部队不强迫他们,愿意来就留,不愿意就走。
四、东撤偶遇敌人乡公所,秋冬入水保命
在安徽灵璧凤凰山和日本人打完仗以后,我就在灵璧县打游击了。灵璧县那里有一些乡公所,我们打游击就是夜里去偷袭这些乡公所
,捣毁这些乡公所,杀掉这些人。最后也把他们打得没有办法了,剩的也没多少了。
灵璧县那边有个地方叫符离集,当地人也叫宿县,也就是现在的宿州。打那边下来人,从睢宁、宿迁那边就通知叫我们东撤。不行,待那走不了了,灵璧地区坚持不住了!东撤往哪撤啊?撤运河东边。军分区副司令员赵汇川
说让一个独立团在洋河北边去接我们,我们从那边过河。到天快明的时候,到了关门渡这个庄,也就是洪泽湖附近,在宿迁县
,到哪住哪。天快明了打东边来了几个人,都戴着礼帽,穿着大褂。我就问老百姓:“这是干什么的?是什么人?”老百姓说:“这是敌人乡公所。”敌人乡公所咋办?不能打枪啊,得进庄里头逮他活的。但是还没等我们进庄来,人家就开打了。他们连话都没说,就打枪,他一开始打枪,他的大部队都过来了。一下从清早围着这个关门渡开始打,打了很久,咱的人也打得差不多了。
因为是国民党军打的我们,我们武力比较少,所以江县长就通知我们赶快撤。撤去哪里呢?旁边没路,只有一条路通往水里,就向水里撤的,也就是洪泽湖里头。
一次性所有人全部撤到水里,傍晚时候国民党军待在水边上,我们待在水里头。他们打的那个大的照明弹,特别亮,炮轰轰向水里打,打了一阵后,水里有很多尸体,有冻死的,也有打死的,反正没剩啥。到天明,我们都爬到边上去了,那时候是1946年11月29日,秋冬,衣裳和腿都冻一坨了。我被一个姓印的,叫印明年的人给救了。他是一个老百姓,会摇拨浪鼓,他就把我领到他家,在他家把衣裳给我换了,换了衣裳用被子给我盖上,在他家里待了三天。当时部队也打散了,我跟队伍失去联系了,江县长也牺牲了,所以印明年就把我送到家来了,也就是史老家村。那时候是1946年冬天。后来我也回去看过,但还是啥也没有,人都死完了。
五、解放战争时期,身体欠佳回乡
194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了,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我们当时在淮北军区那一片也就是赵汇川的那个第3军分区。当时军分区派来的通知,说抗战胜利了,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相信,连我们的县长都不信。因为我们前一天还打仗,打了一夜,感觉消息太突然了,不敢相信。直到以前用铁丝架子缠住的灵璧县的大门敞开了,我们才相信抗战胜利了。我们也一起庆祝抗战胜利来着,老百姓都给我们送肉送啥的,庆祝抗战胜利。
后来抗战胜利后,马上就开始打内战了。解放战争的时候,身体好的人都跟着渡河南下去了,而我因为之前1946年东撤,在洪泽湖里冻得腿不能动了,不方便回到部队了,也就没跟着渡河南下。后来,因为我大爷家里也没什么人了,而且我的父亲当时也生病去世了,恰逢当时国民党已经和我们反目了,还乡团
开始要我们的人头,所以我的母亲也就决定赶快回来了。后来我和我的大爷也就从南边回来了。
六、从初级社到高级社,退休担任关工委委员
1946年,回老家以后,因为我大爷大娘只有一个闺女,我就回到寨里跟着我大爷大娘一起过了一两年,然后又一起回到了史老家村,结了婚。回到史老家村后,一开始在互助组里,经过了一年左右时间,改成了初级社互助组,后来又升到了高级社。高级社那会是几个庄,崔庄、渠集和我住的这个庄。然后三个初级社又合成一个高级社,我当书记。当时一个高级社里有5300口人,18个生产队。那时候小乡是崔老家乡,我也担任乡武装队长,管武装,也负责动员大家去参军,当时那时候还发了枪。后来,在人民公社的时候,一入人民公社,我就担任渠老家大队书记了,干了有30多年,在1985年的时候退休了。
关于土改,当时搞土改分钱的时候,我们庄没有大地主,只有王炮楼那边有大地主所以分地了,也就是渠时汉这个大地主。共产党的农会分田的时候,就把渠时汉的地给分了,渠时汉的后人也不敢反抗。我们家没有分到地,就只有几个林坊子,也就是埋人的林坊子。后来搞这个初级社、高级社,又要把之前分的土地归到公家,虽然大家都不愿意,但是我作为组长,也一直在做动员工作,所以初级社、高级社我们这块也搞得很好。
我记得人民公社的时候,我是大队书记,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因为地里的庄稼都收不上来,所以我们这也饿死过很多人。后来大炼钢铁,我们这边的锅呀、门环呀、铁锁等也都拿去砸了,不剩下一点。
再往后,“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村里边也要批斗我,也要我去游行、戴高帽,我们这边的大队书记都去挨斗了,但是我们的社员都不愿意让我去挨批斗。他们一起反抗上边,说我一直领着他们种地啊什么的搞得很好,不准上面开我的会。上面一要批斗我,就有一些人上去反抗,所以我那时候也没有真正被批斗过。
“文化大革命”以后,贫下中农管理,又把我从大队里抽到公社里,去公社人民医院里当行政院长,也给我配了个秘书。那时候管理医院,当医院的行政院长,我的工资是45块钱。当时的45块钱可了不得,算是相当高的工资了。当了一段时间行政院长,后来老百姓组织起来集体到公社里找到我,让我回去。说这个大队离了我谁也搞不起来,还得让我回去。最后公社书记又给我做思想工作,没办法,后来我就又回来了。
直到后来,我退休了。退休以后,在家种地和担任乡里关工委委员,就是负责关心下一代委员会。其中的工作也就是在学校里给他们讲讲历史,讲课。在清明节领着学生扫扫墓,给他讲讲咱这些革命历史,或者去学校介绍我自己的抗战故事给中小学生。
七、县长黄体润与大地主渠时汉的抗日故事
1938年,秋收的时候,我们当时丰县有个代理县长叫黄体润,王炮楼有个大地主叫渠时汉。
渠时汉当时有几百人,这几百人都是我们这一片庄子上给他当兵的。黄体润作为县长问渠时汉要公粮。而渠时汉就以自己要养一群兵为由不愿意交公粮。所以黄体润就开始想方法。黄体润就对渠时汉说:“老渠,你整天这样说打鬼子,那样说打鬼子,你敢和鬼子近距离打不?”渠时汉就说:“鬼子又咋了?”黄体润说:“你在这赵庄,我待在赵庄北边孙庄。你这边给他打了,真正打不过他的时候,你往孙庄撤,我待孙庄住着,帮你一起打日军。”黄体润当时有2个大队,40挺机枪。所以后来渠时汉就要面子,准备和日本人打起来了。
当时渠时汉准备打日军的时候,赵庄的老百姓都给渠时汉磕头不让他在赵庄打,因为一开打一个庄子就完了。但是渠时汉不听,非得与黄体润打赌和日本人打仗。当时有四五百南边来的人准备打日军,有丰县出发的,单县的也过来了,北边鱼台也有人过来,就一起在赵庄开战了。
当时黄体润住孙庄,这个地主渠时汉也是个有心眼的,他怕黄体润害他。当时我们庄上有个叫张逢分的给他当护兵,就是跟着渠时汉专门给他背枪。当时准备和日本人打的时候,渠时汉就叫张逢分拿着他写给黄体润的信,带一班人上孙庄,把信给黄体润,让黄体润住在孙庄不要在夜里走了。
张逢分带着一班人就去了。黄体润弄了一桌子菜,摆了个场。老张说:“这是干啥?”黄体润说让没吃饭的张逢分吃点便饭。实际上是请请他。期间,黄体润又询问了张逢分的文化程度,谁知张逢分没有文化,不识字。
所以到了半夜,黄体润写了封假信,张逢分不识字,他不懂。黄体润拿着假信对张逢分说:“老渠来封信叫咱走,单县的日本人从西边过来了,叫咱从那边截住,别叫他上这边来,阻止他们。”然后,张逢分这帮人就信了,谁知道张逢分这帮人就被黄体润弄到刘集后面的吴集,弄到个院子里头关了起来,门口还设个岗不让他们出去。
这时天都快亮了,渠时汉在赵庄都打完了,带着剩下的七个人一直往孙庄撤。渠时汉认为黄体润这一帮县政府的人还在孙庄留着支援,但实际上,正午的时候,黄体润的人早就从孙庄撤了。所以最后渠时汉一帮人在孙庄南边地里被日本人打死了,全牺牲掉了。渠时汉他们家现在是烈士家属。
八、后续
1946年冬天东撤的那个宿迁,就是洋河那的宿迁。这个关门渡可能地图上查不到,当时土语是叫关门渡。后来,我的孩子因为要落实我的政策,上那里去,找我的战友。以前给我扛机枪的一个机枪手还健在,但是已经脑中风多年了,现在就是睡到椅子上,只能喝流食,不省人事。这个政策是2005年落实的,我们县的一个县委李副书记曾经在我们这个乡里当过书记,他说我的资历老我以前打过仗。一方面那时候好多企业都下岗了,我的孩子生活也都不好,另一方面我的年纪也大了,也不能种地了,而且那几亩地也没法养活我们一家。所以,副书记就叫我们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我当年抗战的证明人,如果找到健在的证明人可以叫民政上给我点政策照顾。当时,我的孩子就领着我去找了。
而且县民政局里也很配合,就找些我提名的老人。后来民政局就找到了一个老同志叫赵霞凤,她当年是新四军4师的地下联络员。她领着我找到了我当时的两个并肩战斗的战友。两个战友都是脑中风,有一个濒临死亡,不能说话,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起。另一个就住在一间小屋里,小屋很破,子女都不在跟前,就民政给雇了一个妇女伺候他。我去了那以后,喊了几声人家的名,并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谁知道他说话了,说:“你是孝民!”那么多年了,他也是第一次喊我的名字。这个人就是当时我班的机枪手,叫马争胜,已经几年喂流食不说话了,我走那喊了四声“马争胜”,我说:“你这个老家伙还活着哪!你使唤的机枪是谁给你的?”说了两遍,他就回答说:“孝民!”他又喊了一声。马争胜一家人,妇女小孩都跪我,因为他脑中风已经好久不说话了。最后,人家家里给我写的证明材料,解决了落实政策问题。当时,凡是和我一样的,1949年以前参军的,落实问题都是一次性处理,全部按离休处理,国家的政策还是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