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又分裂了
南匈奴内附汉朝,开始融入华夏
公元前60年左右(西汉时期),虚闾权渠单于(匈奴第12世单于)过世,由此引发了内部分裂,先后出现五单于争立的情况,相互间混战不断,最后演变为郅支单于(虚闾权渠单于长子)和呼韩邪单于(郅支单于的弟弟,后娶王昭君为妻)的相互攻伐。公元前53年(汉宣帝甘露元年),呼韩邪单于依附了汉朝,是为南匈奴;郅支单于为北匈奴首领,后击败大宛、乌孙等国,威震西域,一度领导了匈奴的短暂复兴,后在汉朝的持续打击下大规模西迁。
公元48年(汉光武帝建武二十四年),匈奴内部再次因争夺王位发生动乱,匈奴贵族相互残杀,于是再次分裂为南匈奴和北匈奴。南匈奴与东汉有着相对稳定且频繁的交往,互相影响了各自政治、军事和经济等方面的发展,促进了南匈奴的“汉化”和东汉的“胡化”。
匈奴政治联合体的内斗
匈奴的王位继承制度不明,在不同阶段,“嫡长子继承”和“兄终弟及”制混用。呼韩邪单于临终之时,遗言让自己的儿子们依次做单于。新朝天凤五年(18),单于之位传到了他的儿子舆的手上,舆做了单于。按照约定的游戏规则,此时应任命王昭君的儿子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为左贤王(在匈奴官制中地位最高),做下一个接班人。
可是舆做了单于后,不把呼韩邪的遗言放在眼里,修改了游戏规则,想把单于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于是舆找了个借口,剥夺了伊屠知牙师的接班人资格并杀了他,立自己的儿子乌达鞮侯为左贤王,成为单于的继承人。舆的所作所为惹恼了时任右薁鞬日逐王比,于是他发牢骚:“如果按兄弟次序,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应当继位;如果可以传给儿子,那我是前任单于的长子,我应当继位。”
西汉时期,朝廷将归顺的匈奴人安置在边境的八个郡县,保留其部族结构,依旧由其自治,称为属国。直到王莽新朝末期,汉匈边境再起战火,这些属国很快重新归顺匈奴,成为匈奴骑兵进攻汉地的先锋。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舆,呼韩邪单于之子,乌累若鞮单于之弟)在此处设置了八部大人,比是他们的总头目。
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在位29年后病死,儿子乌达鞮侯即单于位,但可惜他是个短命鬼,于是主政的贵族们又立乌达鞮侯的弟弟做了单于,称蒲奴单于。由于比在单于继承战中被剥夺了参赛资格,于是心怀愤恨,欲与蒲奴单于分庭抗礼。
乌珠留单于有子曰比,为右薁鞬日逐王,领南边八部。比见知牙师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
——《资治通鉴·汉纪三十六》
南北匈奴争相与汉结交
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47)春,蒲奴单于害怕东汉王朝趁匈奴灾荒之际出兵讨伐,便希望与东汉和亲。右薁鞬日逐王比深知,汉匈一旦和亲,自己就转为弱势,于是先行一步,借身处边塞之便,密派汉人郭衡带了匈奴的地图到了西河郡,献给西河太守,要求归顺汉朝。
鉴于他的祖父——呼韩邪单于归顺汉朝,换来匈奴几十年的安定,于是比决定袭用“呼韩邪”的名号,权且称他为呼韩邪二世。呼韩邪二世二年(48)春,八部匈奴贵族赞成比归顺汉朝的主意,立比为单于。
这年冬天,呼韩邪二世来到五原塞,向东汉表示永为藩篱,抵御北虏(北匈奴)。从称自己的同族为“虏”就可以看出,八部匈奴因为长期汉化,与北匈奴在生产方式、文化形态上的差异逐步变大,南匈奴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汉人的“夷夏之辨”,自认为脱离了“夷”的行列,开始融入华夏文明圈。
汉光武帝总觉得匈奴主动归顺应是想图谋什么,大部分朝臣也认为匈奴人性情乖戾莫测,归顺的事情不能草率答应。此时开国名将耿弇之弟耿国却认为:“应照孝宣皇帝接受呼韩邪单于归顺的旧例,接受比的归顺,让他们在东方抵御鲜卑,在北边抗拒北匈奴,带领四夷保卫边郡,使塞下再无夜开城门之警情,实在是保万世安宁的良策。”
耿国的话简单概括就是,只要“以夷制夷”,东汉就可以“坐山观虎斗,趴桥看水流”,集中精力发展经济。刘秀深知手下众将对付各路豪强地主等无组织的乌合之众还凑合,但对付强悍的匈奴铁骑胜算实在不大,再三权衡之下,刘秀采纳了耿国的建议,同意八部匈奴归顺汉朝。
南单于俯首称臣
呼韩邪二世见汉朝迟迟没有回音,唯恐发生意外,于是在即位后第三年(49,建武二十五年)三月,再度遣使者到朝廷进贡,请汉朝派使者进行监护,并要求将王子送到汉朝做人质,重修旧日和约。
建武二十六年(50),刘秀派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匈奴,帮助比在五原塞以西八十里处建立单于庭,又仿照西汉对待呼韩邪单于的旧例,颁给金质玺绶、冠带、衣服、车马、锦绣等物及米两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不过,汉朝使者命单于伏地跪拜,接受诏书。
当年呼韩邪二世的爷爷拜见汉宣帝时,汉宣帝待之以国宾之礼,位次在诸侯之上,受尽荣宠,而这次呼韩邪二世要跪拜,跪拜的还不是东汉皇帝,仅仅是皇帝的一纸诏书。匈奴人自许天之骄子,即使是当年呼韩邪归附汉朝之后,匈奴对汉也仅仅是属国性质,如今行如此大礼,着实也难为了呼韩邪二世。
呼韩邪二世必定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才无奈地跪了下去,彻底“俯首称臣”了。跪拜完毕,他让翻译告诉汉朝使者:“单于新近即位,在左右群臣面前跪拜实在羞惭,希望使者不要在大庭广众下使单于屈节。”
诏遣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使者令单于伏拜受诏,单于顾望有顷,乃伏称臣。拜讫,令译晓使者曰:“单于新立,诚惭于左右,愿使者众中无相屈折也。”诏听南单于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卫护之。
——《资治通鉴·汉纪三十六》

呼韩邪二世拜受诏书
南匈奴不断内迁
事实证明,呼韩邪二世的这一跪是不吃亏的,东汉朝廷为笼络南匈奴,赏赐的财物比以前更多。但呼韩邪二世对迁居五原塞并不满意,于是趁段郴、王郁回国复命的机会,进一步提出了迁居云中郡的请求。
光武帝下诏,听任南单于进入云中郡居住,还赐予冠带、玺绶、车马、金帛、甲兵(武器)、什器等,又从河东郡调发干饭(干燥米)二万五千石、牛羊三万六千头支援南单于。当时经略西域各国一年的经费总计七千四百八十万钱,笼络南匈奴一年的经费总计竟有一亿九十余钱,东汉朝对南匈奴是何等厚待!
遣中郎将段郴授南单于玺绶,令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卫护之。南单于遣子入侍,奉奏诣阙。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归于本土。
——《后汉书·光武帝纪》

南、北匈奴迁徙图
此外,光武帝还命令中郎将段郴率领免刑囚徒五十人,跟随南单于,参与处理诉讼案件并伺察动静。这样东汉朝廷不仅可以监视南匈奴,还可以参与南匈奴政务,为之设立官府,配备人员,协助中郎将工作,从此常设驻匈奴官职。
从此,匈奴分裂为南、北二部。南、北匈奴的分裂,使匈奴势力再次受到削弱,成为匈奴由盛转衰并西迁的转折点。
匈奴从西汉初年实力占优的兄弟之国,转为宣帝时期享有特殊礼遇的藩臣,再转为光武帝时期主动内附的臣子,整个过程也是南匈奴“汉化”程度不断加深的过程,代表着南匈奴逐渐成为华夏民族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