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卦

一

大有卦后面是谦卦。此卦的中心彖辞是：

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这一段意思有点绕，解释起来要花点工夫。

“谦”的含义是谦虚，这倒是明白的。首先两句是从“天道”和“地道”来论述谦虚的必要。天道不可高高在上，它只有向下济物的时候才显得光明。地道本来就处于卑下，因此必有气息源源上升。由此可见，天道因济天下而光明，地道因处下而上升，济下和处下，都是“谦”。

接下来的四句，都围绕着这个“谦”：

“天道亏盈而益谦”—— 天道是公平的，因此总是要亏损天下盈 富的一方，去补益谦卑的一方 ；

“地道变盈而流谦”—— 大地是平的，因此地道也总是要变易天下盈富的一方，去流注谦卑的一方 ；

“鬼神害盈而福谦”—— 鬼神之道也看不惯那些似乎有鬼神之力的发达者，因此也总是会本能地去戕害盈富的一方，有利谦卑的一方 ；

“人道恶盈而好谦”—— 人道按照民众的平常心，总是厌恶盈富的一方，爱好谦卑的一方 。

这四方面，都是自然偏向，处处有益于“谦”。结果，谦卑的人反而享有尊荣，即使地位再低，别人也不可逾越。这便是“君子之终”——君子的终极。

二

君子至此，不仅享有尊荣，而且也会拥有实力。因此爻辞又加了一则：“ 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

在《周易》里，经常出现“用涉大川”、“利涉大川”这几个字，我在讲述需卦时曾引用《周易集解》中何晏的解释，说明那是在比喻跨越艰难，办成大事。这里说的是，真正有谦虚之心和谦虚之行的君子，一定能办成大事，而且还很吉利。

故意把“谦”字重叠一下，说明“谦”的程度。结果，“谦谦君子”成了中国话语中常见的一个词组，而且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正面评价。

三

那么，怎样才能成为“谦谦君子”呢？下一段象辞提出了一个要求：“ 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

这里的重点是“卑以自牧”四字，大体是指“以谦卑的态度来审察自己、制约自己、修正自己”。

别看这个“牧”字简单，里边确实包含着审察、制约、修正的意思。因此所谓“自牧”，也就是自己对自己动手来做这些事，自己对自己监牧。

从世事崇谦，到卑以自牧，这就从天下大道落实到了个人自身修养。《周易》总是让天道来为人道提供理由，而且，是唯一理由。

即便是人的风范，例如谦卑，也是天的律令，天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