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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津川和七名证人被佐佐木拿枪指着,进入了“罗曼蒂克”酒吧。
佐佐木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警方调查书的复印件,单挑出跟“罗曼蒂克”有关的部分读了出来。
“先从这里开始吧。请从我儿子进来的时候开始做证。老板娘三根文子,你去吧台后面。我儿子来的时候,你是在那儿吧?”
“嗯。”
文子答完话,走到吧台后面。她的脸紧绷着,这也是正常反应。
佐佐木的视线投向小林启作。
“在我儿子来之前,你应该已经在酒吧里了。”
“哦,是啊。”小林生硬地答道,“害我扯上凶杀案,真是天大的麻烦。我本来就忙,还要去警察那儿写调查书,又让我出庭做证。”
“我儿子因为你的证词,被判有罪,还死在了监狱里。”
“他杀了人,这是应有的报应。你是叫佐佐木来着?我跟你说,就算你拿猎枪威胁,我一年前的证词也不会变。”
“我没说要逼迫你们改证词。我只是要你们如实做证。”
“你是说我一年前说谎了?”
小林的眼里喷出怒火。是这位老人的性格本来就易怒,还是说他身处这种特殊情况下而变得神经过敏了呢?
十津川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脑中思考着这些问题。
佐佐木叫来十津川这个局外人,此举可以说是正确的。十津川很冷静,对一年前的凶杀案又没有任何主观看法,实为最佳人选。因此,他可以从全新的视角观望整个案件的重现。
“小林先生。”佐佐木向瞪着自己的瘦小老人说道,“请你坐到当天晚上那张椅子上。”
“快照做。”
文子小声对小林讲。
小林轻轻哧了一声,然后坐到了文子对面。
“你点和那时一样的东西。”
佐佐木在吧台最边上坐下来发出指令。这场面像极了某个拍摄现场,现在的情况是佐佐木充当了导演。
“啤酒。”小林说。
文子把杯子放到小林面前,倒入啤酒。小林多少有些赌气,一口气把酒喝光。
“酒量真不错。”佐佐木把枪放在膝盖上,对小林说。
“不行吗?”
小林又瞪了回去。
“没什么不行的。但愿酒精能让你口齿伶俐起来,老老实实说出一切。你经常来这家酒吧吗?”
“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要是不想死,就请正确地回答我的问题。”
佐佐木用上了冰冷而疏远的说话方式。小林的小眼睛里闪过恐惧之色。尽管他又是瞪对方,又是言语顶撞,可这个老人也许原本很胆小。
“好吧。因为这儿离我家很近,所以我经常来喝酒。”
“就是说你是常客了?”
“嗯。”
“顺便提一句,我事先请私家侦探对在场的七位做过调查,调查出来的资料都装在我的脑子里。小林先生,你去年四月年满六十岁退休,从干了三十二年的公司离职。离职金是七百五十万日元。作为工作了三十二年的回报,我觉得这价钱很低。”
“多管闲事。案件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不动产公司的员工,所以不管是我退休离职,还是离职金低,都跟案件没有关系。”
“也许是这样吧。可我追求资料的精准度。当一份证词摆在面前的时候,这份证词本身固然很重要,可做出证词的人自身也很重要。再者,六年前你的妻子先于你离世,你的独生女嫁到了北海道。你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
“嗯,是啊,所以我每天下班之后会来这家酒吧。有问题吗?”
“就当你五点下班,那你平时都是几点来的呢?”
“大概是六点半到七点之间。”
“那天晚上也是?”
“嗯。”
“但是事实是发生凶杀案的时间你还在酒吧里喝酒。你泡了五个小时?”
“我平时都是待上一两个小时就回去,那天晚上你儿子喝醉了,跟受害人木下诚一郎吵了起来,闹得都亮出了刀子。我担心老板娘一个人应付不来,就一直待着没走。”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想问问受害人来到酒吧时的情况。他比我儿子先来?”
“嗯,是的。”老板娘文子答道。
佐佐木的目光从小林移到文子身上。
“受害人是几点进来的?”
“应该是九点半左右。”
“他以前也来过吗?”
“没有。那天晚上他是第一次来。你要喝点什么吗,比如啤酒什么的?”
“不了,我不用。另外,受害人木下诚一郎是太阳物产第三营业课课长这样一个白领精英。我说这话可能会得罪你,不过这家酒吧不像白领精英们会光顾的地方。而且,木下诚一郎的家离这里相当远。可为什么那天晚上,受害人会来这间酒吧呢?”
“这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为上门的客人提供服务而已。”
“受害人是一个人来的吧?”
“嗯。”
“我可能会显得太较真,不过受害人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来这家酒吧呢?”
“这很要紧吗?”
“就是不知道,我才想了解一下。”
“他好像说是坐出租车经过,突然觉得口渴,就进来喝一杯。”小林把第二杯啤酒倒入喉咙后对佐佐木说。
“是这样吗,老板娘?”佐佐木向文子求证。
可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再说了,这事儿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啊?”
“那往下进行吧,受害人来了之后坐在了哪里?”
“那里。”
文子指着跟小林相隔一个座位的椅子。
“然后他点了什么呢?”
“兑水威士忌。”
“他喝酒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这个嘛,那个人不爱说话。他基本上没怎么开过口,只是喝酒。”
“小林先生,受害人也没跟你说过话吗?”
“嗯。我本身也不爱说话。就连他是太阳物产的白领精英这些都是出事之后看报纸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