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足球流氓”
媳妇平时说话柔声柔气,貌似很淑女,但自从世界杯开幕,只要坐在电视前,她就完全变了个人,一会儿惊抓抓叫“太×气人了”,一会儿跳起来吼“狗×的”。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语言暴力,冲出书房吼道:“人家外国踢球,关你屁事!”媳妇却瞪着豹子眼,回敬一句:“你懂个屁!”继续看世界杯,继续发飙。
儿子一回家,媳妇就逮住儿子讨论世界杯,说她好想韩国队被踩扁。我笑道:“人家韩国队又没惹你,为什么这样咒人家?太好笑了吧!”媳妇不屑地说:“你才好笑!”幸好媳妇只在家里收看,若到现场观战,动辄就是粗话,泼妇骂街似的,绝对被人当作足球流氓。
我从来不看足球,看不出所以然,不知足球何以能颠倒乾坤。记得好多年前还住狮山的时候,亚洲杯还是世界杯不知道,只知道韩国队踢了个第一,据说是裁判偏心,故意吹黑哨,把媳妇气惨了,义愤都填到膺里去了,却对我吼道:“韩国太他妈的不要脸了!”我笑说:“我又不是韩国!”劝她赶紧息怒,上床睡觉,她却迁怒于我,说:“你睡沙发去!”好像是我吹的黑哨,简直不可理喻。
第二天,我睡沙发起来,去学校上课,在文科楼前遇到教研室主任刘大侠,他问我说:“你班上有没有韩国留学生?”我说:“好像有一个。”刘大侠就以不容商议的口吻命令说:“期末考试给他不及格!”我莫名其妙,说:“为什么喃?”刘大侠愤愤然道:“韩国太无耻了!”我笑道:“这跟人家韩国留学生有什么关系嘛!”刘大侠就威胁我说:“那我们从此断交!”我不可能为个足球把自己搞得内外交困,就找到韩国留学生,说明原委。现在还记得那位韩国留学生可怜兮兮地说:“谢老师,你们中国有那么多世界第一,像一个巨大的存在压在我们韩国头上。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第一,还是踢足球,您就不能同情同情我们吗?”如实向刘大侠汇报,他貌似怒气已消,挥挥手,笑嘻嘻说:“这次暂且放他一马。”
却说昨天晚上,媳妇在楼上看世界杯,我在楼下书房上网,新生活,各玩各。来了两个学生,我请她们到客厅,天南海北,说的都是很严肃的话题,学习、人生、社会,等等。学生正听我议论滔滔,楼上却突然飘来歌声,庆祝胜利的歌声,越飘越近,竟飘下楼来,学生猛吃一惊,回头去看。当然不用我介绍学生也知道哼着歌儿飘然而下的准老太太只可能是这里的女主人。媳妇为足球而狂,学生却不知道。我斥媳妇道:“你也太颤花儿了!”媳妇笑道:“我不晓得你们在下面嘛!”赶紧转身,哼着歌儿回楼上。学生相视一笑,赞叹道:“钱老师看起来好像比照片上还年轻!”她们不知道,钱老师这几天看世界杯,得意忘形,老还小,看起来怎能不比照片上年轻?
二〇一〇年六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