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景冷照片

成都近段时间连日大雨，但雨过天晴后空气依然湿热，桑拿天气不想外出，就待在家里上网、看闲书、逗流浪猫，心静自然凉。汗水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汩汩外冒，我手挥蒲扇也挥之不去。媳妇在网上唱歌，偶尔放下身段来书房视察，见我汗流浃背，说：“咋不把空调打开嘛？”我笑说：“我想天人合一，过低碳生活，让身体自我调节，适应自然。”媳妇讽刺道：“你麻哪个哟，整天又是酒又是烟，还低碳生活？”

却说上前天，媳妇驱车进城，批发回几件雪花啤酒，抓几瓶冻在冰箱，让我晚上喝冰啤降温，还殷切地征求我意见说：“需要什么下酒菜？”一反常态，让我心生疑窦。我说：“你这样过分热情，是不是有什么艰巨任务要交给我？”媳妇赞道：“嘿嘿，你太聪明了！”说明天去对面的江安校区，让我为她拍几张“冷照片”。我说：“你是不是被热昏了头啊？这炎夏酷暑，一动就冒汗，热气腾腾，能拍什么冷照片啊？”媳妇笑道：“你瓜娃子！”斥责我不懂最新流行的摄影艺术，说所谓冷照片，是不笑的照片，跟季节和气候无关。我说：“难道你想装哲学家，故作形而上沉思状、满脸皱纹苦瓜脸？”媳妇说：“不是苦瓜脸，是面无表情。”我真不懂了，问：“像我给流浪猫拍艺术照时它们却面无表情那样？”媳妇连声道：“就是！就是！”

我虽然给流浪猫拍过无数张冷照片，而且扬名海外，但媳妇要东施效颦，还是让我不可思议。我说：“喜怒哀乐能形于色，表情丰富，是人类几万年进化的结果，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想退化成流浪猫？”媳妇竟出言不逊，斥道：“去你的流浪猫！”说有个歌友，看她在网上歌厅主麦的视频，点评说：“你没表情的时候比有表情的时候好看。”我笑道：“是不是你在网上装年轻，表情太夸张，看上去反而像个老妖怪？”结果触动了媳妇的敏感神经，媳妇翻脸不认人，瞪起眯眯眼吼道：“你才是个老妖怪！”都说人不求人一般高，现在是媳妇求我，不是我求她，我就摆起谱来，说：“你这样凶神恶煞，摄影师心情不舒畅，感觉不爽，别说你想拍冷照片，就是热照片也没门！”

媳妇跟我相约狮山，牵手今生，至今已快三十年，老夫老妻，互相知根知底，她就想方设法来巴结我这个摄影师，一会儿喂我冰淇淋说“蛋白质，必须吃”，一会儿喂我水果说“维生素，必须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终于把我这个御用摄影师感动了。

昨天近晌午，我不畏酷暑，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去江安校区为媳妇拍冷照片。不高山下，明远湖边，鸟影都无，只有我这个早已年过半百的老顽童，不知老之已至，在炎炎烈日下，上蹿下跳，寻找景点，一边擦汗，一边咔嚓。媳妇笑惨了，说：“不谦，你这副汗流满面却全身心投入的瓜相，比年轻的时候还可爱！”我举起相机，气喘吁吁地说：“你这样嬉皮笑脸没正形，究竟是想拍冷照片，还是热照片？”

给媳妇大约拍摄了二三十张面无表情的冷照片，有三四张媳妇比较满意，说她想上传到她的网上歌厅，作为她的徽记，问我说：“能不能在电脑上把我P得年轻一点？”我断然拒绝，说：“利用高科技弄虚作假，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最后还不是见光死！”

二〇一一年七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