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春风出场,少年千山响
春信如潮,愿步步丰饶
光落眉间妍,雁字凌空飘舞。
继而半窗枝白忽褪,点点斑影浮翠,
又有夹着雨雾的风翩翩,在湿答答的枝头合唱温暖的旋律。
这才知:道道早晴昼,人间春徐厚。
既已万物盎然待发,那就盛别隆冬,紧握春的流沙吧。
人人都知春计短,敌不过风迢迢雨阵阵,
一晌明妍后便又岁半,日子最经不起长吁短叹地蹉跎。
砥砺的话或许太过严肃,但谁都是各不相同地悄悄旺盛。
所以赏花归赏花,还是要躬耕,要做春的花农。
先在荆途种开路的玫瑰,再拓荒野,种四时不息的迎春,
春为夏冬秋作序,春是不灭的光,春如少年不颓的眉眼。
便以春题词,就写必征必誓的气血,至岁末定恢宏,
便以春为田,就耕披星戴月的朝暮,至岁末必丰登。
莫踌躇,且赴春信如潮,愿新岁步步丰饶,日日斑斓。
且以春为戈
正如海棠不只是海棠,更代表凌晨四点未眠的峥嵘与惊鸣,
春天不仅仅是岁序之首和时令更替,更是年复一年背后的花开与勇往。
春如星火,燎原四时,
譬如雪为春天悄悄增色,秋的归途是落叶藏花,
春的生命力纵横捭阖,让万物盛衰有光,让人成败皆王。
春如铁马,纵驰山海,
譬如岭南的花香溢长安,西北的东风漫梯田,
春的生命力经纬交错,让花开一路旺盛,让人也力敌千钧。
春天不只是春天,
是永悬不落的月,是岁岁丰茂的山,是气势磅礴的海。
喻激流勇进风正劲的人生,赞颂奋楫扬帆定争先的明朝。
别让春天仅仅是春天,且以春为戈,为纸笔,为不灭的光。
少年初尝人间
高挑落寞的十七岁男孩子,出了校门直奔荒谷。
敞开校服,躁乱的心在触到冷气的刹那,鼓鼓胀胀。
早已生根发芽的不羁幼苗,
此时疯长成一望无际的森林,
庇护着乌天黑地里舔舐伤口的独生小兽。
直到疮痕合愈,少年拢起衣裳,森林也拢起枝叶。
侵蚀血液的寒气散去,离群孤索的心脏重新归位,
十七岁的男孩子从拐角的暗处,重回白日剌剌的人间。
犹闻年少笑问尘世悲欢,却不知早已踉跄跌进灯火万家。
那就该挺起不折的初生脊梁,惶惶亦莽莽,
拂尽十二街人声鼎沸,生咽八百里荆途至味,将山河踏遍。
少年休畏生死场
差一天立春,湖边死了一个老人。倚着的柱上留下褐红的血字:我的死与他们无关。
惨白人间,春也无力。
向死而生,无人逃过,
无数脆生少年呼啸着林立起来,轰然倒下,再循环。
少年,我们选不得生,亦避不过死,
生命是一场宏大的献祭:悲欢作陪,祭主是你。
这一生或热烈,或平庸、或黯淡,最怕告别时未尽的执念。
那就活得肆意一点,
玫瑰黄的月亮跳进墨色沉夜,反倒生出绝色的浪漫,
你大可以用尽心思表演未来,死前有无数次开端重启。
日出与豪情赠你孤勇,去人间荆途。
看客叫嚣,你只管起舞。
爱在月升潮起时
带着未散的空寂在街上摇晃,就这么撞进一树橙粉。
日光并不热烈,可这花枝实在招摇。
被晃了眼乱了心,像初次遇见时眼睛笑弯了的你,
花动一山春,定定仰望许久,钟表反向转动,回放爱你的分秒。
可远山长、云山乱,情不知所起,
你从月影沉沦的西海走来,裹挟一身玫瑰黄的潮雾。
你从绿光杳杳的寒山走来,反生出扰人情思的暗香来。
后来爱不知所终,我也仍记得每一场月升潮起。
告别时,你祝我往后行得春风,望得夏浓,不负芭蕉雨。
后来有天暑后,茫茫郁郁,
突然想起你曾着长衫,浅笑着过桥来牵我的手,
而我眉间又一次明媚。
或许这就是爱的最好走位,
欢喜余韵长,一点落日,山山斜晖。
我见青山多妩媚,纵使陌上离花,长安渭水。
山与海不共潮,宁作我
列车摇晃,窗外春麦弥望。
我在日光将隐没的下个站点处折返,随意又任性,
可也是真的失望。单向奔赴的前方不会有花开,我早该明白的。
朝日借山海东升,回赠万里晴空朗朗,
春风送人间得意,花动万山以谢春红,
柔情百里也守约,诗酒趁年华,你又怎会不知?
只是每一程来路和去路,
想月色正好溪头画晓,披一身山雨赠你烟露,
我冲锋在前,可空谷传音,无一回响。
这一生,能遇多少人,又有几多情?
在你这儿燃尽了光也得不来一点月色,那就到此为止吧。
山与海不共潮,宁作我。
粉色如火,黑色溢彩
这世界陷入失了序的境况。篱笆下的海棠忽生出凌空的枝蔓,一颗小山楂果吞噬了太阳,白云坠地成了墨色的海,风筝在林间飞舞成鹤,纸上的墨垂虹天地,这人间癫狂。
可千年古寺敲钟,说这本就是人间常态。
我行舟渡故往,去寻疯癫常态,
去万年史前,她挂帅他列阵,原来分工并非传承,
去千年大唐,女可尊胖可美,果然纲常并非天定,
又去百年后,再无她亦无他,世界重演无差无矩。
所以万物背后的暗喻和象征,
不过是人们自己的画地为牢。
你说柳红花绿便红绿,你说花不在枝在山海,
正如粉色可燃火,黑色暗涌七彩,世界唯物可人生唯心,
而你是唯一的自我主宰,序和局由你定,何畏人言旧俗。
为自己描彩,粉为底色,黑为锦章,你是自己的历史。
没法过江去爱你
“你明明深爱,又为何不敢上前?”
人间的爱太多了,明恋的、暗谋的,江海本就广博。
可我桎梏在暗礁,没法百无禁忌地过江去爱你。
木兰候清明,木槿一日荣。
对赌的爱胜率仅三成,我怕东风起,崖谷葬花,
更怕云雨乍来,鼓起了勇气也只能避让。
夏望的前夜太过明朗,月太皎皎,
玫瑰疯长,江这边潮满涨,我却止步于山寺檐下。
加码的爱春信不明,裹挟的缱绻和你或许是泾渭分明,
青苔随冷锋入境,海棠它便只敢在凉夏零时里瑟瑟绽放。
就当我是江崖下的鸥鹭和爱里的胆小鬼吧。
只要更着春色的山海偏爱我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总不是完全对等的,
于我而言,更爱你是因为:你是我从未涉足的山海。
可我并非就此停步,
看过西楼花开,往东是江月往,西是琉璃海,
我是人间野渡客,从不只渡一行舟,春也不只江南有。
人间近百春秋,
我和你,不过亭亭十里。
这一程,你占尽月光,下一程,日和月全归我。
好景暮暮又朝朝,我只要更着春色的山海偏爱我。
为爱揭竿,独占春山
你常说,我爱得太疯。
可我想,在爱里就是要霸道,就是要背水一战的,
够浓烈才不枉爱一场。
你瞧流星转瞬即逝,却耀眼,却永久定格,
还有山茶大朵坠地,槿花一日枯荣,却叫人长久惦念。
而优柔寡断的小溪啊,怎么也奔不到大海,称不上汹涌。
所以我爱人,常常带着些疯和狂,
在暧昧的末尾迅速发出为爱冲锋的号角,
在相拥的故事里极尽所能地为你,为你千万遍,
至于白头偕老,初见已是一生难忘,随它最后如何落幕。
爱的第一主语是我,所以我不求你同等的回首,
爱的挂旗主帅是我,所以无论情长情短,我恣意便足够。
我为爱揭竿,独占春山,只要一生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