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寻找并讲述你的故事

撰写任何科学论文的第一步就是要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它究竟是关于什么的？也就是说，你的故事是什么？

7.1　你的故事

很明显，你的论文是关于你的研究结果的，而研究结果来自实验数据、定理证明、通过新型望远镜进行的观测。但出于两个原因，认为你的论文是关于研究结果的观点是无益的。第一，你的结果很少由一个单一分析的，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并产生你预期结果的实验组成。相反，你在坐下来写作时，手中通常会有来自多个实验和观察的大量数据。其中有些数据对你的研究问题至关重要，有些则与之毫不相干，还有很多介于两者之间。对于每个数据集，你可能有几个备选分析。你甚至可能发现，自己会把早在你介入的很久以前的，不同人出于不同原因收集的数据集整合在一起，以检验一个在收集数据时从未考虑过的假设。换句话说，你的论文很明显是关于你的结果的，但是它是关于 哪些 结果，为什么？

第二，说你的论文是关于你的结果，这是将重点放在作者身上（“ 你的 ”结果），但好的写作应该将重点放在读者的需求上。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写什么”，而应该问“我的读者需要听什么”。这个微妙而重要的区别将引导你鉴别要讲的故事。

对你的论文来说，讲一个故事意味着什么？成功的小说通过将迷人的人物暴露在一个明确的情节中，在读者心中设置并解决一些有趣的问题[嗯，除了《等待戈多》（ Waiting for Godot ）（Beckett，1954）]。一篇科学论文也是如此。它有不少的“人物”：岩石、化学品、方程式或你研究的其他实体。它有一个情节：你运用于“人物”的方法和你从中获得的结果。最重要的是，它提出并回答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你的中心问题及其答案是你的故事中最纯粹的精华。一个明确的中心问题给你的论文一个单一的、明确的方向。你论文中的每一个元素都可以共同运作，吸引读者径直走向你问题的答案。你应该能够通过一两句话总结问题和答案，也许对读者来说这意义不大，因为他们还需要定义、背景等，但是对你来说，这可以帮助你界定这个故事。当你不确定某个数据集、分析报告、图表或其他东西是否应该出现在你的稿件中时，参考这两句话的小结就能给你答案：把它加入进去是有助于讲述故事还是会分散读者的注意力？

我们来用一个具体的例子（在接下来的几章中我们会反复提到这个例子）进行说明，设想你是一个对大质量恒星的形成感兴趣的天文学家（见框7.1）。你用智利的一个无线电望远镜综合体，即阿塔卡马大型毫米/亚毫米阵列（Atacama Large Millimeter Array, ALMA）对鹰状星云、猎户座星云和卡里纳星云进行成像，那里正在形成新的大质量恒星。ALMA比其他任何毫米波望远镜都更敏感，分辨率也更高，你有大量的图像、光谱数据等。但是你将讲述什么故事呢？你可以通过一些方式来展示你的ALMA数据，后面是关于框7.1中文字的迷你摘要。

▶　非常糟糕的摘要：

ALMA提供了猎户座、鹰状星云和卡里纳星云有史以来最详细的图像。我解释了ALMA的工作原理，并展示了一些图像。

这个迷你摘要的重点是其所做的研究，而不是回答的问题。它没有提到恒星的形成（或任何问题）。它把分析和解释数据的任务交给了读者。然而，大多数读者会简单地继续读下去。

▶　糟糕的摘要：

我展示了在猎户座、鹰状星云和卡里纳星云中的成星区的图像，这些图像在0.4毫米到10毫米的8个波长下拍摄。它们显示了许多原恒星，有些是成群的。

这份摘要提到了恒星的形成，但没有提出关于它的具体问题。它定义了方法，并提供了可能相关的数据，但是把弄清楚如何进行这项研究的这个任务还是留给了读者。

▶　好一些但不是很好的摘要：

我概述了我们对恒星形成和恒星演化的了解，并将其应用于处于恒星演化不同阶段的大质量原恒星的ALMA图像。

这里试图确定数据的相关性，但是“恒星形成和恒星演化”对于一篇论文来说太宽泛了，而且没有提供具体的问题。ALMA数据和大质量恒星形成之间的联系还不明朗。

▶　非常好的摘要：

如果大质量恒星是在其邻近恒星的引力协助下形成的，那么大质量原恒星通常应该出现在其他原恒星中。然而，在猎户座、鹰状星云和卡里纳星云的ALMA图像中，大质量原恒星经常单独出现。

这份迷你摘要有一个明确的中心问题（大质量原恒星是否通过临近恒星的联合引力形成），并提供了一个答案（不是）。这个问题驱动着稿件各部分发挥功能：导言部分将提出星团辅助假说，并具体说明需要什么来检验它；方法部分将解释我们如何测量原恒星的质量并区分单独的原恒星和相邻的星团；结果部分将列出原恒星孤立和相邻的频率；论述部分将把结果解释为对星团辅助假说的检验。

也许有一个清晰的故事是显而易见的事，以至于我很难想象自己在没有故事的情况下坐下来写作。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我经常看到一些稿件暴露了作者对主题的不确定性。这些症状包括：一个冗长而复杂的标题，或一个简短而模糊的标题；提供了数据，但没有进行分析；图或表与导言中提出的任何假设都没有关系，或对论述部分没有帮助；论述部分中出现的主题在稿件中没有被提及。这类稿件的作者忽略了一个关键步骤：他们没有找到自己的故事。

7.2　寻找并规划你的故事

寻找并规划你的故事意味着完成三件事。第一，你必须确定你的中心问题及其答案（上一节的两句话小结）。即使没有读者会看到它，你也要把它写下来。写下来将迫使你明确它。第二，你必须决定哪些信息、数据、分析和解释属于这篇论文，哪些最好放在另一篇稿件中，哪些要被遗弃在一排排尘封的旧笔记本里。第三，一旦确定了内容，你必须决定以何种顺序来呈现它。其中，第一点是找到一个要讲的故事，第二点和第三点是确定讲故事的最佳方式。

因为从观念到执行再到数据分析和解释的过程很少是简单的，所以找到你的故事既需要先见之明，也需要后见之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写作者往往坚持按照他们所做的事情的顺序来汇报他们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些被证明是进入死胡同的实验，以及在申请阶段看似相关但对最终得出的结论无关紧要的观察结果。经验丰富的写作者充分利用后见之明来努力确定他们想让读者听到的故事，无论这是不是他们开始创作时想到的故事，然后再继续思考读者需要什么信息来理解这个故事。

不要希望通过坐在键盘前输入导言的第一行文字就能找到你的故事。相反，首先要集思广益，找出可能的内容，然后选择和组织内容，以确定你的故事并有效地讲述它。寻找和规划故事的技巧有很多。下面是一个“工具箱”，你可以从中选择。许多写作者在他们的每个写作项目中都运用了不止一种技巧。

词库。 词库（见图7.1）是一个未经分类的列表，列出了你认为可能对你的稿件有用的要点。每个要点可以是一个单词或短语，表示一个相关的事实、想法或主题，也可以是一个粗略绘制的图形。你的词库可以有一些对你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层次结构（一些要点含有子要点），但不要硬拗这种结构。

在这一章中，我用一个例子来说明词库，因为这样做可以清楚地说明词库和成品之间的关系。请注意，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密切的关系。词库是一个集思广益的场所，把想法写下来比担心它们是否被充分开发、相互之间是否有关联或按逻辑顺序排列更重要。出于同样的原因，如果你不确定一个词条是否真的属于你，也不要担心，把你的怀疑记下来（我用问号），但不要删除这个词条。词库的意义在于积累原始材料，以便你能从中汲取营养。在根据词库撰写这一章时，我纳入了一个被我标记为有问题的点（章节基调），但忽略了另一个（章节题目）。我还遗漏了我最初没有质疑的材料（关于我撰写提纲的习惯的故事），并包括了词库中没有的材料（故事摘要）。这一切都很正常，词库是一个工具，而不是一个成品。

概念图。 概念图（见图7.2）是一个探索概念间关系的工具（Novak and Cañas，2008）。它由一组用线连接的节点组成。每个节点都是一个概念，一个单词或者一个短语表示一个观点、一个事物，或者是其属性。每条线连接着两个节点，并贴上标签以显示这些概念之间的关系。大多数节点都是名词或形容词，而大多数线条标签都是动词。

要构建概念图，首先要（暂时地）确定你的稿件主题中涉及的最普遍的概念。对于本章，我选择了“清晰易懂”。对于我们的天文学例子，可以选择“恒星形成”。然后在你构建概念图时从词库或其他提示词中添加概念。当你添加每个概念时，想想它与其他概念之间有什么关系，以及是怎样的关系，用连接词标签来表示这些关系。在我自己的案例中，我添加了“恰当的内容”，并指出清晰易懂取决于对它的判断。然后我将“恰当的内容”分解，指出它由“少数”和“有序”的“内容项目”组成。当然，如果有足够的想象力，你可以把每一个概念与其他概念联系起来，所以构建概念图的一部分工作就是选择你希望读者思考的关系。把更具体的、狭义的概念放在较低的位置，这样你的概念图就有了大致的层次性。随着概念图的发展，你可能会反复地重新排列你的概念图（也许可以使用CmapTools软件：cmap.ihmc.us）。

注：概念以黑体显示；连接以楷体显示；灰色的概念未能与核心结构相连接，因此在本章中被删除。

完整的概念图描述了你对稿件中可能包含的材料之间的逻辑关系的判断。它不能完全定义你的故事，因为它很可能显示出太多的复杂性，但你的故事隐含在概念之间的主要联系流中。你可能会发现，你的概念图包括一些与图中其他部分没有联系的节点或节点组（例如，图7.2中的灰色字体部分）。这些都说明这个素材不属于这个故事。你最重要的素材很可能出现在中心顶部附近，与其他概念有很强的联系，就像我的例子中的梯形超节点那样。

概念图的一个重要属性是，它们可以而且通常也会包含分支和循环（如从“内容条目”到“大纲”的3条路径）。这是该方法在初步探索你的材料方面的优势，但在将材料转化为文本时却有不足之处。我们已经花了几十年时间在万维网上试验交叉链接的超文本，但一系列线性的想法仍然是沟通复杂信息的最有效方式。写作者的工作是确定 哪种 线性顺序能让读者最清楚地看到材料。那么，将概念图转换成稿件，需要一个中间步骤来使其线性化，做到这一点的最好方法是构建一个大纲。

大纲。 大纲（见图7.3）是一个有序的主题或要点清单，概括了你的稿件的预期内容。它是在词库内可用的大集合中选择和排列主题的结果，也是概念图线性化的结果。大纲与完成的草稿有1:1的对应关系，因此将大纲的每个要点依次扩展成一个文本部分，就足以产生草稿（这种对应的 目的 是承认写作过程中的重组是很常见的；见下面的“修改大纲”，并注意图7.3中的大纲与你正在阅读的章节之间的差异）。

除了确定和排序所包括的主题外，大纲通常还将子主题分层组织到主题中。有许多方法可以列出大纲，但有3种特别有用的方法，分别是故事摘要、副标题大纲和主题句大纲。

故事摘要。 故事摘要包括对以下关于你的作品和故事的9个问题的回答。

1.中心问题是什么？

2.为什么这个问题很重要？

3.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哪些数据（变量）？

4.用什么方法来获得这些数据？

5.必须对这些数据进行哪些分析以回答中心问题？

6.获得了哪些数据（价值）？

7.分析的结果是什么？

8.这些分析是如何回答中心问题的？

9.关于更广泛的领域，这个答案告诉了我们什么？

把这9个问题看成一个有9个部分需要填写的表单。问题1—3和问题8—9应该分别用一句话来回答。如果必须结合多个实验、数据集或分析来回答中心问题，问题4—7可能需要更多的内容，但几个简短的短语（或可能是一个手绘的图）就足够了。例如，对于我们的恒星形成的例子，问题4可能需要3个要素。

4a.从 13 C发射线的红/蓝偏移得出的旋转速度。

4b.从半径与旋转速度的关系图中得出原恒星的质量。

4c.从每个原恒星的周年视差 得出的最近的近邻距离。

顺便说一下，如果你是一个理论科学家，想要把故事摘要运用到你的研究中，你可以把“数据”广泛地定义为模型的结果。

当故事摘要完成后，你已经列出了整篇论文：答案1—3为你的导论；答案4—5为你的方法；答案6—7为你的结果；而答案8—9为你的论述。

顺便说一下，关于问题3和问题6，以及问题6和问题7之间的区别，值得思考一下。问题3问的是我们需要收集哪些数据、哪些变量，以及对哪些研究实体进行测量 （小型和大质量原恒星的近邻距离） ，而问题6问的是我们发现了哪些测量结果 （小型原恒星的近邻距离平均为3光年；对于大质量原恒星，平均距离为3.2光年）。 问题6只是描述了数据，而问题7问的是如何利用这些数据进行推论 （小型原恒星和大质量原恒星近邻距离的差异在统计学上并不明显）。 以这种方式区分你的研究步骤，将有助于你使用常规的写作结构，从而使读者觉得熟悉。

故事摘要并不提供一个完整的稿件大纲。你以后可能会把它扩展为一个小标题或主题句的大纲。它的价值在于促使人们关注你的故事，关注读者需要用什么材料来理解它。例如，问题3并不是指你所收集的所有数据，它问的是回答你的中心问题所需的数据（不同的、通常小得多的集合）。

子标题大纲。 子标题大纲是由短语或其他条目组成的，打算在完成的稿件中作为标题和子标题使用。对于一篇标准的科学论文来说，最高级别的标题几乎都是导言、方法、结果和论述（见第8章），但对于其他写作形式来说，它们会有所不同。每个顶层标题都有子标题，将其分为逻辑上不同的子主题，这些子主题又可以被进一步划分。然后，稿件是围绕着子标题写的，因为每个子标题下都插入了一些文字。

如果你发现自己想使用超过三级的标题的话，请三思（例如，对于上述恒星形成的例子， “方法—恒星邻近距离—视差测量”）。 子标题的作用是向读者传达组织结构，如果你的论文的组织结构复杂到需要第四级子标题，那么它可能就太复杂了！三级标题以下的内容通常应该足够简单，正常的段落和句子结构就可以引导读者来阅读（见第17章至第18章）。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进一步阐述你的大纲，这很好，但可以考虑用主题句大纲来代替。

主题句大纲。 主题句大纲为已完成的稿件中的每一个预定段落都设定了一个条目。每个条目都是一个完整的句子，表达其段落的主题（因此适合作为该段落的第一句）。主题句大纲比子标题大纲更详细，体现在两个方面：它们解析得更精细；并且它们更完整地说明了要撰写的内容，因为它们确定了要表达的观点，而不仅仅是命名了主题。回到上述恒星形成的例子，三级标题 “方法—恒星邻近距离—视差测量” 的主题句大纲可能包括两个句子。

我们通过在3月和9月的观测中的赤经和赤纬 的变化来测量每颗原恒星的视差。

我们测量了相对于遥远星系的赤经和赤纬，对于这些星系来说，视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当你写作时，你将把每个主题句扩展成一个段落，提供进一步的细节，比如在这个例子中，如何进行测量，使用哪些参考星系，等等。当一个主题句大纲包含足够的细节，并且这种扩展对你来说显得简洁明了时，它就是完美的。这是一个不精确的标准，但知道什么时候大纲是“完美的”并不非常重要，因为扩展大纲的过程只是进入了稿件本身的写作。

图表重组。 图表重组的重点是将数据和分析作为定义你的故事的要素。在写作之前，你可能花了很多时间来探索你的数据，如绘制不同变量之间的关系，在表格中总结数据，进行备选的统计测试，等等。你手头可能有几十张粗略的图和表格，有些属于你的稿件，有些不属于。重组就是把这些图表钉在墙上，筛选并移动它们，从而使图表的数量和顺序合理，代表你想讲的故事。

当完成图表重组后，你选择的每张图和每个表格都应该是讲述你的故事所必需的。如果有一个不是，就把它拿掉。当然，应该保留多少取决于你的研究和你所在领域的惯例，但我认为，如果你想在一篇论文中插入超过5张图和4张表，那么你应该仔细考虑。如果你需要更多，那么很可能你还没有找到你的故事。

图表重组看起来似乎是本末倒置的，因为它没有从确定你的中心问题开始。但实际上，它找到了问题的答案，而问题就隐含在其中。我们可以把图表重组看作是一种“倒着写”的方式（Magnusson，1996）。此时，你首先要确定最重要的结论，然后，写下你的结果，只包括支持结论所需的内容。图表重组完成了这两个步骤。接下来，你要写出获得结果所需的方法，以及将你的结论放在更广泛背景下的讨论。最后，你要写导言，提出中心问题，而你的结论就是答案。这种技巧在寻找你的故事方面非常有效，因为 它使故事讲述脱离了你打算研究什么和你做了什么，而是集中在读者应该从研究中得到什么结论上。

词库、概念图、大纲和图表重组可以相互补充，但很少有写作者会同时使用这些技巧。我自己的主要方法是词库、小标题大纲和主题句大纲。按照这个顺序构思这些技巧通常就足以让我找到并规划我的故事。经验会告诉你哪些技巧能帮助你找到并规划你的故事。

7.3　关于剔除东西的注意事项

剔除一些东西对寻找和讲述你的故事至关重要。仔细思考只展示“支持你的结论所必需的结果”是什么意思，这一点非常重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省略那些与你的结论相冲突的结果，那是不道德的。但是，它 确实 意味着省略那些与你的结论无关的，或者与其他足以支持你的结论的结果相比是多余的结果。作为一个科学家，这些是你能做出的最重要的判断，除了经验和认真思考之外，没有简单的方法可以做出这些判断。

7.4　修改大纲

寻找和规划你的故事是至关重要的，但危机也潜伏于此。记住，大纲以及类似的东西是工具，而不是束缚。当你把大纲充实为稿件时，你可能会觉得有些东西不合适。也许你的大纲中早期出现的一个主题不适合放在那里，或者一个新的主题正在呼吁将它纳入其中。你应该坚持使用代表了你所规划的故事的大纲，还是修改它？

当然，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方面，如果你打算完全无视你所做的规划，那么规划你的故事就没有意义。另一方面，你在写作时的思考可以改变你对数据的解读，或者改变你所讲的故事。拘泥于大纲会使你的思维僵化，并封闭改进的途径。

折中的办法是把你的大纲看作一个明确的标准，你可以根据这个标准来衡量潜在的变化。批判性地问你自己：在大纲中加入新的材料是否能改善故事的内容？如果你能解释为什么会这样，那就把它包括进去；如果不能，它就会分散你的注意力，影响你规划好的故事。重新安排主题或删除一个主题是否能让你更好地讲述故事？只有在你确定它能让你更好地讲述故事时，才能做出改变。例如，在根据图7.3中的大纲编写这一章时，我删除了原定的关于学习中的概念图的2.2.1节，因为我意识到它与我的故事无关；我把关于在线补充的第5节移到了第14章，在那里它更适合。第3节关于后入之见的故事，在我写完大部分内容后，发现它更适合放在第2节规划故事的开头。在每一种情况下，我都仔细考虑了哪种组织方式更适合我的故事，然后进行改变。这种勉为其难地改变大纲的意愿，使故事规划成为一个动态的过程，并且在整个写作过程中持续进行，但也是一个自我指导的过程，因为当前的规划总是为评估修订提供一个基准。

7.5　推销你的故事

作为一个写作者，寻找和规划你的故事是你工作的一部分，要努力让读者可以毫不费力地阅读你的作品。但你的职责并不仅限于此。请记住，你的作品要与众多已出版的作品争夺读者的注意力。你需要告诉读者为什么他们应该花时间阅读你的作品，而不是其他人的。所以你需要推销你的故事。

你可能对此感到不舒服。我们从小就被告知不要吹牛，而且许多科学家的性格是内向的。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可能是造成“我对研究X很感兴趣”“需要进一步研究以增加我们对Y的了解”“没有研究报告了实验Z的结果”等胆怯心理的原因。许多可预见的研究都能通过检验，但读者对其不感兴趣。我们很容易认为，你的优秀科学成果会证明自己，读者会知道为什么它很重要。但是，除非事先明确论文的重要性，否则很少有人会投入精力去阅读一篇论文。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论文的中心问题对读者的重要性，而不是对你的重要性。或许是因为你对坍缩气体云物理学的内在兴趣，才促使你研究大质量恒星的形成。这可以成为你每天去办公室的完美理由，但这并不能吸引你的听众。相反，你需要把你稿件的精确的主题与人们关心的、更普遍的问题联系起来。例如，大质量恒星在宇宙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只有在这样的恒星中，核聚变才能产生比碳重的元素，只有通过它们的超新星爆炸，这些元素才能被合并到更小的恒星、行星和人类中。你可以解释，你对大质量恒星形成的研究将帮助我们理解宇宙成为适合生命出现的环境的过程。

推销任何故事都有其他方法，你选择的方法决定了对此感兴趣的读者群体。这反过来又决定了你的稿件适合哪种期刊（见第25章）。能吸引更多读者感兴趣的稿件，往往会被影响力更大的期刊接受，并积累更高的引用率。常见且有效的推销故事的方法有以下5种。

●　文献对X问题的探讨有争议，我呈现了解决这个问题所需的数据。

●　我们了解X的事实阻碍了我们努力了解Y问题的过程，而Y问题是一个发展中的分支学科的核心。

●　我们对X事物的不了解阻碍了我们解决经济问题Y的过程。

●　我们需要更多地了解X事物，因为它是一个被广泛应用于研究Y领域问题的模型系统。

●　我已经发现了X事物，这表明有办法朝着难以达到的目标Y迈进。

你可以把这些不同的说法看作是对你的故事的不同定义，你可以让它们发挥作用，把你要说的话最有效地推销给想告诉的观众。

本章小结

●　一篇论文有一个故事，有“人物”和“情节”，它提出并回答一个有趣的问题。

●　寻找和规划你的故事的工具包括两句话的小摘要、词库、概念图、图表重组和大纲。大纲可以是故事摘要、子标题大纲和主题句大纲。

●　仅讲述你的故事是不够的，你还必须推销它。这意味着，说明你的作品如何去解决或回答一个问题，对读者来说很重要。

练习

1.为你最近读过的一篇论文写一篇小型摘要、画一张概念图，再写一篇故事摘要大纲。你能提出另一种组织相同内容的方法吗？你的替代方案是否讲述了一个更好的故事或只是一个不同的故事？

2.对于不同的论文，在导言、方法、结果和论述中，突出每段的第一句（主题）。单独阅读这些句子，它们是否构成了一个能很好地代表论文的大纲？如果不是，这个主题句大纲中省略了哪些主要观点？

3.为你最近开始或计划很快开始的写作项目写一个迷你摘要。接下来，做一个词库和一个概念图或一个子标题大纲。如果你写一个新的迷你摘要，它是否会因故事规划过程而有所不同？

4.为练习题第3题中概述的项目——或者（如果可能的话）为同学或同事的项目——写3种风格不同的推销语，每种推销语不超过两句话。不同卖点是否暗示了论文不同的受众群体，或者发表的不同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