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写作与阅读

我们很容易认为写作和阅读是完全不同的活动，它们之间的联系仅仅是印刷品从写作者到读者的传递。这种观点表明，写作者不需要考虑他们的读者。出版商、图书馆和互联网等渠道站在两者之间，管理必要的交接。这种观点还表明，读者不需要考虑写作。当阅读发生时，写作已经安全地成为过去式。

这种观点对写作者很不利。我已经说过，写作者应该时刻牢记读者，因为任何写作者的目标都应该是与目标受众进行清晰的沟通。因此，写作者 在写作时应该思考阅读 。在另一个方向建立联系也有很大的价值：写作者 在阅读时也应该思考写作 。

3.1　以写作为目的的阅读

要想写出让人一目了然的文字，唯一的办法就是搞清楚读者会如何回应你在撰写文字和绘制图形时所做的选择。你需要知道哪些句子结构最容易理解，哪些材料的章节组织最容易遵循，等等。当然，这里可以提供一些大致的规则，例如“使用主动语态”“将论文分为导言、方法、结果和论述部分”“在比较数量时使用图片而不是表格”，等等。原则上，你可以在你的电脑上录下一长串这样的规则，并将其视为如何接触读者的权威之声。但长长的规则清单令人厌烦，使用它们会使写作变得无聊，而好的写作有时需要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改变规则，而不是遵循规则。此外，使用规则清单是一种奇怪的间接方式。与其依赖被告知的规则来创作清晰明了的文本，不如更有效地理解读者的想法，并按照这种理解进行写作。

不过，了解读者的想法并不容易（见第21章）。他们很少会告诉你他们读你写的东西时的感受，当他们这样做时，你要对作品做出修改通常为时已晚。幸运的是，有一位读者你非常了解，如果你愿意倾听，他会说出来，那个读者当然就是你。你对别人写的东西的反馈，正是你在写作时需要知道的。

在阅读过程中，你可以通过刻意注意自己的反馈来学习很多东西。如果你发现一篇论文特别容易阅读或令人愉悦，是什么让它如此？你认为哪些措辞、结构或图表是有效的？如果你发现一篇论文很难读，是什么因素使你艰难地前行？你可以想象有什么修改能使文章变得更加清晰明了吗？史蒂文·平克（Steven Pinker）（2014，第一章）提供了一些阅读方式的具体例子。记下有效或无效写作的例子，并将其保存在文件夹中以备日后参考。当你写作时，模仿你喜欢的，避免重复你不喜欢的。事实上，刻意这样做只是你自学会阅读以来，潜意识里所做的事情的延伸。孩子们通过倾听家人、朋友和邻居的声音来发展对口语的听觉，因此几十年后，你依然可以通过他们说话的词汇和口音判断他们来自哪里。同样，你也可以通过阅读来发展对书面语言的“听觉”。作为读者，你喜欢的东西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你的写作中，但你可以通过有意识地关注这件事极大地加快这个过程。 ^[1]

顺便说一句，你可能在本科阶段就已经遇到过看起来有些类似的建议，但那使你的写作变得更糟了，而不是更好。我们经常告诉学生要阅读科学论文，并按照他们所读的内容进行写作。我在这里想说的并不是这种情况。当我们建议某人以 整个 文献为蓝本进行写作时，可能会延续文献里的一些最糟糕的特征，如过度使用行话和缩写词。我们建立了一个期望的循环，在这个循环中，我们认为科学写作是乏味和不透明的，所以我们创造了更多这样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反过来又被下一代人模仿。因此，对 一般文献 的模仿要谨慎。与之相反，我们应该找到并模仿那些能使一篇科学写作鹤立鸡群的特点。

一旦你决定在阅读时关注写作，你就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机会。如果你在期刊俱乐部或实验室例会中与同行一起阅读一篇论文，写作就不仅是内容，还是讨论的明确重点。如果你没有参加任何小组，那就加入一个，主动阅读同行或更高级同事的稿件（每个人都需要友情审阅，见第22章）。如果期刊或资助机构要求你提供同行评议，那么，请接受。除了提供专业意见外，你还有机会参与别人的（好的和坏的）写作。最后，你不需要只从 科学写作 中学习。你还可以从任何东西中得到提示：报纸文章、博客文章、麦片盒上的营养表、没营养的机场小说，甚至《呼啸山庄》（ Wuthering Heights ）。所有这些都使用语言来传达信息和劝导读者，而且都可以向你展示需要模仿和避免的东西。你读的东西越多越好。

3.2　但要小心抄袭行为

虽然阅读是充实你的写作工具箱的绝佳方式，但要注意不要越过界限变成抄袭。抄袭是指有意或无意地将别人的文字、数据、图表或想法当作自己的东西来介绍。我建议你阅读并模仿你欣赏的东西，当然，这并不包括从你的资料中挪用内容（剽窃有其文化背景和定义，这可能会给非西方文化背景的科学写作者带来麻烦。关于这一点，请看第29章。）

我想我们可以假设，对自己的手艺足够在意并正在阅读这本书的写作者并不会故意抄袭，所以我在这里提醒大家注意的是无意中的越界行为。你可以通过仔细注意三个问题来避免越界，其中一个或多个问题是大多数案例的基础。第一，内容与风格不同：你可以自由地模仿另一位写作者说某事的方式，但不能模仿他们实际说了什么。这意味着，如果你欣赏一位写作者的结构、风格、措辞或图表格式，你一般可以毫无顾虑地模仿。但是，你 不能 （在没有署名的情况下）复制短语以外的措辞、数据，以及图表元素，如地图、图画和其他实质性的文本或图形，等等。第二，记住，转述另一位写作者的话并不意味着仅仅改变几个词，甚至不是在原封不动地挪用原句的词序、结构和措辞的同时替换所有词。一个好的转述是使用你自己独立设计的措辞和短语来完成的（但它仍必须通过引用来注明出处）。第三，当你保存了好的写作范例，以便以后可以模仿时，即使是在你自己的非正式笔记中，也要仔细标示它们的来源，以免以后把这些你希望能写出的东西误认为是你自己实际写过的东西，并逐字记录到你的作品中。也许这最后一条建议听起来太显而易见了，不说你也明白，但谷歌搜索“草率笔记剽窃”的结果（当我写这篇文章时）有接近300万的条目！关于抄袭的进一步建议是随处可见的。佩科拉里（Pecorari，2008）将抄袭视为一种语言现象，并讨论了故意与非故意的抄袭。许多大学的写作中心都提供了关于抄袭和可接受的转述的例子（例如，www.mun.ca/writingcentre/plagiarism/examples/paraphrasing.php）。你大学的写作中心很可能愿意直接与你讨论你的草稿。工业与应用数学学会（www.siam.org/journals/plagiarism.php）提供了一份关于防止学术出版中剽窃行为的技术指南《科学出版中的作者诚信》（ Authorial Integrity in Scientific Publication ）。你也可以把那些你没有把握的文字上传到在线查重软件。在撰写本文时，Grammarly（www.grammarly.com）提供了一个免费的查重软件，许多大学都订阅了付费服务，如TurnItIn（www.turnitin.com）。这些工具是否好用取决于它们的数据库，所以如果你在对一些原始文本进行模仿时，要先确保检查器检测到原文是抄袭的，然后再对你的版本通过审核这一事实感到安慰。

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故意还是非故意的抄袭都可能会毁掉一个人的职业生涯。

3.3　复盘：阅读的价值

不要让关于抄袭的警告妨碍你通过阅读来提升写作能力。你从阅读中培养出来的“耳朵”（尤其是有意识地关注写作）比1000条写作规则更有价值。作为一个写作者，你是一个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的群体的一部分，那些在你之前就存在的作品可以被看作是作者和读者交流的一长串实验。阅读，无论是科学、文学作品，还是麦片盒，都能让你获得这些实验的成果，并把它们运用到你自己的写作技巧中。因此，要经常阅读，广泛阅读，并有意识地阅读。

本章小结

●　阅读是培养写作技能的一个有效途径。

●　在阅读时，对你认为成功或不成功的写作做记录，以便于自己模仿或加以避免。

●　当以好的文章为榜样时，要注意避免抄袭。

练习

1.对于接下来你所读的3篇科学论文进行书面记录，至少要分别记录下你对其在写作上欣赏的一个方面，以及你认为可以改进的一个方面。

2.阅读一本小说（任何体裁）的前5页。

a.找出你喜欢的写作特点（风格、选词、断句、结构），你可以在写科学论文时模仿。

b.找出另一个你喜欢的，但不适合在科学论文中使用的写作特点，并说明为什么它不合适。

3.从一篇与你自己的研究有关的科学论文的导言中选择一个写得很好的段落。找出该段中传达的一个重要观点，并像在自己的论文导言中那样，用一到三句话转述它。现在查阅大学写作中心的“避免抄袭”建议。根据你找到的建议，你的转述是否可以？如果不是，你将如何修改？

[1] 那些对本书中的脚注感到不满的人可以责怪特里·普拉切特（Terry Pratchet），他的《碟形世界》（ Discworld ）的脚注给我带来了无穷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