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火盛刑金，肺燥络伤

“八月白露降，槐叶次第黄，这景象在广州是看不到咯。”我一边走一边和朋友说着话。露是由于温度降低，水汽在地面或近地物体上凝结而成的水珠。所以，白露实际上是表明天气已经转凉，气温迅速下降、绵雨开始、日照骤减，反映出由夏到秋的季节转换。但是像广州这种靠近北回归线的南方城市，虽然昼夜温差增大，早晚秋风渐起，但是白天却仍残留着暑热的余气，正好印证了“过了白露节，夜寒日里热”。近日虽有几场雨，但也没能消除暑热的余威，反而添了些湿气，让人觉得烦闷。

收好遮阳伞，整理好着装，我便搬着小圆凳坐在老师的后方稍偏左，这里不仅可以把电脑显示屏上的处方看得清清楚楚，还能在老师提问时避免掉一些视线接触，我怕极了老师直勾勾发问的眼神，所以这里便是宝座。

“咳，咳，咳……”当我还在分析笔记本上记录的上一位患者的处方时，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注意力——咳声重浊，满满的痰浊感。我抬头看了看患者，中年男人，身材清瘦，“瘦人多火”，八成是热证，至于哪里有热，有没有津液损伤，就要通过其他途径去了解了。

患者妻子拉着他的手说：“你慢点，别这么急。”大叔边咳边朝她摆手，略显焦躁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他又对着老师噼里啪啦地讲：“张医生，我患支气管扩张将近四年了，咳嗽反反复复，总是断不了根，这次咳得特别厉害，咳到晚上都睡不着觉，还有很多黄脓痰，我该怎么办啊，好苦恼。”

“平静下来，慢慢讲。”老师把王叔的右手拿到脉枕上，手掌朝上，顺势摸了摸手背和掌心的温度，然后同我们讲他的感觉：“手心、手背的温度差不多，但是比我的要稍微热一点。”老师问王叔：“有没有咳血？会不会容易心烦、发脾气？”

“咳嗽严重的时候会有一点血，很容易发脾气，因为我是老师嘛，带高中生，这个年纪的学生，哎，淘气着呢！”想到自己的学生，王叔深深地叹了口气，“马上要高三了，还有学生弄假的请假条，偷偷溜出去通宵打游戏，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真要命啊。”王叔用手捂住右侧胸部，小心翼翼地又咳了几声。

“咳的时候胸部两侧会痛吗？”老师注意到王叔的动作。王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咳了起来，咳到双侧面颊发红，少许气喘，直到吐出痰来，呼吸才平稳下来。王叔妻子看他这么辛苦，便接了话头：“是啊，偶尔胸部两侧会痛，生气或咳嗽的时候更明显。”

“平时有没有口干口苦？眼睛会不会胀胀的？睡眠、大小便情况怎么样？”老师再次发问，虽然是提问，但已经是在结合自己辨证的基础上，观察患者的表现，进行有针对性的询问了，而不是盲目地把张景岳的“十问歌”从头到尾过一遍。

“因为平时讲话多，喝水也多，口干不明显，口苦倒是会有点。眼睛不胀，大小便都还好。”王叔的咳嗽终于减轻了一些，自己慢慢说道。

“脉弦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老师发问。大家立马精神一振，纷纷停下手中记录的笔。王叔的症状很明显是典型的肝火犯肺证，也就是木火刑金，老师没等我们回答就继续问道：“平时容易胃胀吗？胃口怎么样？”老师这么一问，我便恍然大悟，《金匮要略》中讲过“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必先实脾”。虽然王叔并没有胃胀、纳差等脾胃受病的症状，但是看王叔的舌头，也印证了脾胃功能已经受到影响，舌质红，舌苔黄厚。

“龙利叶15克，浙贝母20克，前胡10克，金荞麦20克，北沙参20克，夏枯草5克，女贞子20克，炒麦芽20克……”老师很快便开出了处方。处方打印出来后，他一边签名一边叮嘱道：“以后学生要是惹你生气，先想想自己是一名患者，爱折腾是年轻人的本性，别置气，多跟家里人出去爬爬山，呼吸新鲜空气。实在忍不住发了脾气的话，可以吃点逍遥丸或泡点玫瑰花茶来疏解肝气。”老师把病历交给大叔，继续说道：“最近吹空调也要注意，温度别调太低，这要是再加上感冒，你这病就没那么容易好了。”大叔连连称是，拿着病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