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如果说《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好在雄壮,是壮别,那么《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则好在风流,是俊别。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是一个风流的人,因为另一个风流的人要到一个风流的地方去,而写的一首风流的诗。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 ① 黄鹤楼,
孤帆远影碧空尽 ④ ,
唯见长江天际流 ⑤ 。
我是谁?
我是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静宁西南)。大家都知道我喜欢饮酒作诗,也爱交朋友,好友贺知章送了我一个“谪仙人”的称号。因为擅长写浪漫主义诗歌,我被后人誉为“诗仙”,还与好朋友杜甫并称为“李杜”。
注释
① 西辞:从西边离开。黄鹤楼在广陵西方。
② 烟花:形容柳絮如烟、繁花似锦的春天景象。
③ 下:顺流向下而行。
④ 碧空尽:消失在碧蓝的天际。
⑤ 天际流:流向天边。
译文
老朋友向西挥手,告别了黄鹤楼,在繁花似锦的阳春三月去往扬州。
孤舟帆影渐渐消失在碧空之中,只看见滚滚的江水流向天尽头。
这首诗好在哪儿呢?
第一句“故人西辞黄鹤楼”。老朋友向西挥挥手,告别了黄鹤楼。“黄鹤楼”这个名字,本就源于仙人骑鹤凌空的传说。所以,一句“故人西辞黄鹤楼”,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就出来了。风流的孟夫子东下,就仿佛神仙东游,在黄鹤楼回了一下头,这是一种多美好的联想啊!
第二句“烟花三月下扬州”。什么是“烟花三月”?三月最是花团锦簇的季节,那不是一朵一朵的花,也不是一枝一枝的花,那是从武汉到扬州,一路看不尽的柳如烟、花似锦,这才是烟花三月。那下扬州呢?春光是烟花千里,扬州就是软红十丈,把烟花三月和下扬州连到一起,就好像阳春烟景配着绣户珠帘,楼前白马配着楼上红妆,种种自然的美好和人生的美好叠加在一起,让人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梦幻感。这句诗一出来,任谁都能感觉到,李白对孟浩然的旅行充满了羡慕,他的眼和心都跟着孟浩然在飞翔。
第三句“孤帆远影碧空尽”。本来这次离别因为在阳春三月,又因为是下扬州,所以并不伤感,但毕竟是离别,总会有一些不舍。孟浩然的小船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仿佛融进了茫茫碧空之中。这看起来纯是写景,但这景色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透过李白的眼睛看到的。可以想象李白就那么一直伫立在江边,船行了多久,他的眼睛就跟了多久,这才看到“孤帆远影碧空尽”。
然后第四句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唯见长江天际流”。小船融入碧空,诗人眼前只剩下一江春水,正浩浩荡荡地向着无尽的远方奔流。和江水一样起伏的,正是诗人的心潮;和江水一样奔腾不息的,正是诗人的情思。这是“一切景语皆情语”。好的诗里没有单纯的景色,所有景色背后都是人的心灵。“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把这两句连起来,再回味一下:浩浩长天,滔滔江水,诗人的心有多大,情有多长啊!这就是李白,气盛而情深,这才配得上风流的孟夫子、风流的扬州城、风流的“开元盛世”。
整首诗多亮呀!从颜色上讲,黄鹤、烟花、白帆、碧空,何等明媚!从场面上讲,烟花三月、登楼远望、天际孤舟、大江东去,何等阔大!从声音上讲,黄鹤楼的“楼”,下扬州的“州”,天际流的“流”,这三个韵脚又是何等悠扬!这么美的诗,这么美的感情,却又写得自自然然,仿佛随口说出,这才是天才的李白!李白的告别是深情的,但也是浪漫和诗意的,不苦不悲,风流倜傥,一往情深,这就是俊别。
课堂小彩蛋
在中国古代,“风流”是一个复杂的词:表现在仪态,就是飘逸潇洒;表现在人品,就是超逸不凡。这两者必须结合到一起,才是一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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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喜欢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呢?
李白是一个愿意交大朋友的人。他最喜欢的两个人,一个是贺知章,比他大四十二岁;另一个是孟浩然,比他大十二岁。当然,李白和杜甫也是朋友,但杜甫向李白抒情多,而李白给杜甫的回应少。后来的人,特别是钟爱杜甫的人都愤愤不平,为此打了一千多年的笔墨官司。
也许,少年的心总是在向上仰望吧,倾慕一位高明的前辈,就像仰望星空一样自然。那么,能让“诗仙”李白倾慕的人,其特质归根结底就两个字:风流。
李白在写给贺知章的诗中说:“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在写给孟浩然的诗中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贺知章是三品秘书监,告老还乡的时候,可谓富贵寿考。而孟浩然虽然也曾得见天颜,却又因为一句“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惹恼了唐玄宗,落得白衣终身。这两个人的差距不可谓不大,但这些世俗的差距对李白来说没有意义,他倾慕他们,只是因为他们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