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如何得道
无论我们发现没发现,自然界与社会界都自有其确定性的规律可言。人们可以认识和利用规律,也可以创造条件来驾驭规律。
规律意味着趋势,意味着洞见,从确定性的规律中寻找未来的确定性,这恐怕是古往今来所有人都孜孜不倦想要达成的理想状态。确定性的诱人之处在于人类可以通过确定性掌控未来,将恼人的困境消弭于无形。
在我们通行的知识体系中,已经有了很多确定性的东西,例如大自然的生死荣枯、夏热冬凉,但这些确定性规律很早就已经被人类所利用。我们几乎不用思考就已经知道对于此等事未来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
然而我们每个人的生产、生活、经营等各项事务的落脚点却并不在这些天下皆闻的确定性规律上。我们需要的是与我们自身的生活、行业相关的确定性,而这些确定性不能很好地从普适的认知世界里去找到答案。如果我们有更高的追求,我们或许还想要成为如哲学家一样升华的人,能够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发现世界最本真的确定性,用哲学之眼来指导人生,这对我们实在是具有非凡的意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世界的规律尽管就静静地摆在诸多现象的背后,等着你我去发掘。可你我又怎能发现它呢?虽然经过几千年人类的共同努力,我们发现的规律已经够多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没有发现的规律更多。尤其对个人、行业适用的规律来说,更是需要综合分析、抽丝剥茧的,甚至很多时候我们要上升到哲学的高度。
我觉得,这其实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当然,我这里讲“修行”不是要让你去发现一个影响世界的规律,像科学家一样去试验探究,例如万有引力定律,那是牛顿才能做到的事。如果你的兴趣不在科研上,那至少我们应该发现的规律就是:在地球上,从空中掉下的物体,是往地表落的。这样的规律不足以让你立足于科研界,但对指导我们的生产生活却是有着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的。
所以,我们修行,要的就是发现深层规律,把握不确定性,捕捉到变化的端倪,而不是去探究它在科学上的公式、定理。这里,我们需要再一次回到哲学上。对于哲学的定义现在仍不明朗,我认为它可以被看成是探讨人们在实践活动中,怎样去获得正确认识、正确思想、正确思路和正确方式方法的学科,是探索人类思维规律的学科。我们研究任何东西也都离不开哲学的思维、判断与逻辑。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哲学之眼。如果说发现规律是“修行”,那么具有哲学之眼便可以被看成是“得道”。修行是得道的必需途径,这个修行可能会花掉我们一段时间,但得道的价值却是不言而喻的。
中国古代哲学家讲“格物致知”,意即探究事物的性质和规律,从中获得某种心得和智慧。按照中国哲学的理解,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理”,“格”的途径不仅包括求诸文字、应接事物、索之讲论、察之念虑等多种形式,也包括各种分析和比较方法,仅这些就不是普通人所能具全的,必须有一套深刻的认识论和广泛的知识做基础,也就是要在“修行”中去深化。
佛教中有一个故事。青原惟信禅师说:“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青原惟信禅师之语代表了佛教的三个层次,第一境是生活之眼,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第三境是哲学之眼,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两境虽然文字表述完全一样,性质上却千差万别。
第一境“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知而未悟”,在这个境中,普通人看的山水和“我”是分离的,山水只是“我”看的对象,“我”盲目信奉山是山,水是水的事实,不能也不打算去透析山水的本质和底蕴,也因此只形成了肤浅的山水的认知,再没有其他深层次的感受和体会。
第三境“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无悟无不悟”,“我”与山水不再分离,“我”回到了世界中,“我”就是山,“我”就是水,第三境中“我”和山水的分离没有了,山水不再是概念的山水,也不是“我”所观照的山水,不是“我”情感渲泄的场所(生活之眼是,你悲伤时,看到的物也是悲伤的,你欢喜时,看到的物也是欢喜的,物成了情感渲泄的对象,而哲学之眼是不会受情感驱使的),超越形相,直透本质,山水就是山水本身,是它们的原样呈现。
这个得道的过程是知识的叠加和思维的颠覆。寻求确定性,同样也需要一个知识的叠加和思维的颠覆的过程,不然,我们将只会用生活之眼看问题茫然而不自知,无法透达本质。
例如“无为而治”,不知有多少人将这个词理解为以什么都不作为的方式去治理国家、企业。但事实上,无为而治的意思是不妄作为,顺其自然,不违背客观规律,遵循客观规律而为。
无为而治并非人人皆可做得到的,非“得道”之大智慧者不可。无为的前提是懂得自然、社会发展的规律,并按照相应的规律去制定相应的法律、制度,不轻易变更,人们在这样的法律、制度下尽情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收到治的成效。
想一想我们有多少管理者沉溺于繁杂的事务而无法自拔,又有多少管理者能够看似无为,企业却是井然有序、业绩却是蒸蒸日上的,由此我们便可知道哲人化企业家与普通企业家的差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