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版自序
五年前这本书的面世,正赶上整个社会都在说要“活出自己”的大时代,但是很多人很迷茫,到底怎样是“活出自己”。尤其许多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前后出生的中青年人,处在新生代与老年人之间。很多人也已经成为父母,正在养育子女。无论是“活出自己”,还是给孩子打好基础,帮助孩子“活出他们自己”,这种内心奔腾的生命力已经浩浩荡荡地展开。但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难。
困难一,很多人不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力状态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及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困难二,生命力不能绽放的底层逻辑,是生命力被压抑了,这一点不容易被意识到。这种压抑和许多因素有关,如文化影响、养育经历、所处环境等。被压抑的生命力,在过度累积之后,扭曲变形,成为黑色生命力,俗称“攻击性”。
困难三,对攻击性有许多误解,认为攻击性是可怕的,是恶魔,会毁掉我们的生活、毁掉我们的一切。这是把攻击性等同于破坏性,这是对生命力的误解与辜负。
这些困难在五年后依然大面积存在,困难的背后是深层的内在冲突,是一种文化认同的交战,是精神世界你死我活的杀戮。如果我们可以了解为什么会有这些冲突,以及我们可以为此做点什么,那一直在黑暗深处蠢蠢欲动的生命能量,就不需要如此被压抑而扭曲和变形,它们将有机会以一种被欢迎的姿态进入光明。
我很荣幸这本书的再版将能够把许多关于“攻击性”的疑惑重新解开,被误解的攻击性将被重新赋予意义。内在冲突将会有机会达成和解。
这些年,我在临床咨询工作中,有幸见证了很多生命在内在冲突和外在冲突维度上的发展、转化和升华。比如,有的突破了和父亲的关系,终于可以在自家公司里带领团队,创下佳绩。有的完成了和原生家庭的分离,不再一味愚孝,不再一味去付出和牺牲,而是把这份力量收回到自己身上,获得家庭和事业的双丰收。有的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把原来消耗自己的关系推掉,把时间投入自己最深爱的领域,从而获得很深的滋养和意义。
我把这些都理解为,活出了自己的攻击性。调和内在冲突,让那些需要都能够安在,同时绽放自己最广阔而深刻的生命力。
在我和武志红老师几年前的一个合作项目里,我们经常见面,进行头脑风暴,我在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无意识间启动了很多“攻击性”的视角。这些被武老师敏锐地发现,并建议我从攻击性这个维度做深入探索。
而我本人从小也是“不好惹”的孩子,且出了名的倔脾气,因为我成绩好,很受老师宠爱,同学们也没有谁敢欺负我,这给我带来了一定的困惑,但也给我带来了许多好处。一路到现在,我遇到过很多黑暗的时刻,有许多的痛苦和纠缠,也有我自己的成长创伤,我用自己的“攻击性”,一步一步完成分离,达到了现在的生活和职业状态。现在是我对自己最满意的阶段,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踏实、有信心、有希望。
我越来越坚定地认为,攻击性是成长中最不可忽视的力量。
著名的客体关系大师温尼科特曾说:生命力和活着的感觉,都与攻击性相连。
攻击性满足的是一种分化的欲望,透过攻击性,建立与他人和这个世界的关系,探知这个世界的边界,是一个人真正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
在亲子关系中,对孩子光有爱,没有边界,是不足够的。没有边界的爱不是真正的爱,也不会带给孩子脚踏实地的支撑感。
在个人成长中,如果忽视了内在的攻击性,攻击性的部分就会被过度压抑,那么个人成为一个表面上的老好人,永远无法为自己而活。
在亲密关系中,合适地表达攻击性,可以让关系双方都有看得见彼此的机会,只有理顺了攻击性、性和自恋这三大生命动力,才能拥有真正的亲密感。
基于以上这些,我和武志红老师的团队,决定对这个主题做一个更加系统地了解和构建,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本书。
这也是一本我和读者共同创作的书。在这个过程里,每周都会有许多读者阅读这些内容,提出疑惑和反馈。我挑选了部分留言,放在这本书里面,在每一部分的三小节之后就有一个互动部分。除了整书的框架部分,我最爱的就是这些和读者的互动,这也正说明了一点,我喜欢跟人有连接,大过于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于我而言,这种生命力的流动,是让我极其享受的。
同样,我也希望通过对这个主题的探讨,可以帮助大家重新认识内在“被误解的攻击性”,打开有关攻击性的全新视角,甚至,你也许会因此爱上自己的攻击性。如果能做到这么深的接纳,我相信,你一定能更深地理解自己,那么活出自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最后给大家分享一位朋友的小故事。
周末去车展,她的老公看上了一辆超跑,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看来看去,不停地找销售问价格和车辆的各种情况,但是又显得很犹豫和拿不定主意。她知道老公想买,但脑子的一个小角落里冒出各种评判的声音:这么贵,有什么必要!现在的车已经很好了,才开五年,正是最好开的时候,这时候换车多浪费!又没有试驾过,怎么知道会不会买了又不喜欢了!等等。然后,她微微一笑,走到老公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温柔地看着他说:“你这么喜欢,就奖励一下自己吧!”
去喜欢自己的愿望,尊重它的出现,并付诸努力去实现它吧,你会发现,这才是真正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