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交一手
“倪流想死就自己去死好了,别拉着别人陪葬。”宋国武想起了之前被黄文旭捉弄一次的丢人往事,心里愈加有气,“一定要让倪流栽一个大大的跟头,让他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倪流如果在场,听了宋国武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形容,肯定会笑掉大牙,和宋国武多年来为非作歹坑蒙拐骗相比,他纯洁得几乎就是纯情正太了。
“好吧,我就在外围配合一下。”付白中淡然地点了点头,不太放心地看了洪东旭一眼,“洪总,让王树斌或是卓达配合你不是更好?产业园项目正好也有中远和卓氏的加盟。”
产业园项目是由远思和中远联合投资操作的,卓氏虽然没有投资,却有加盟合同,等于也是合作者,产业园不能按期交工的话,会影响卓氏在产业园的地产产业的规划,而且按照合同规定,远思和中远要向卓氏赔偿损失。
付白中的话不无道理,如果让中远或卓氏在外围配合向远思施压,效果会比他的中羽集团出面更好,中羽集团和远思集团并没有多少交集。
“中羽集团和远思集团没有什么业务往来,由中羽出面,不会引起倪流的怀疑。倪流很清楚我和中远、卓氏的关系,不管中远和卓氏哪一家出面,都会让倪流疑心是我在背后捣鬼,所以,由中羽集团出面最好。”洪东旭举起茶杯,“来,以茶代酒,白中,只要你完成了你的承诺,大功告成之时,就是我们共享胜利果实之日。”
付白中端起了茶杯,却没有和洪东旭碰杯,举在半空,淡淡地一笑:“洪总,以后的胜利是以后的事情,我想先明确一下三角村地皮的问题。”
洪东旭呵呵一笑,放下了茶杯:“三角村的地皮,这么说吧,只要这边宋国武一点火,你那边一放炮,三角村的地皮归属马上尘埃落定。”
“好,一言为定。”付白中端起茶杯一饮而干,“我喜欢丑话说到前头,先小人后君子的合作才能长久。如果我兑现了承诺,帮了洪总,而最后洪总没能帮我拿下三角村的地皮,那么对不起了洪总,我会提出让你肉疼的补偿方案。”
洪东旭没料到付白中说话这么直接而不留情面,不由脸色一寒,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打了个哈哈:“白中不相信我洪东旭的为人?你在中省商圈内打听打听,洪东旭什么时候没有信守过承诺?不怕你笑话,三角村的地皮如果我拿不下,我的洪字倒着写!”
宋国武见气氛有几分紧张,忙出面圆场:“我替洪总担保,洪总如果办不到,到时候出了差错,找我,我担着。”
付白中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淡淡一笑:“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次日一早,倪流一到办公室,就让吴小舞通知洪东旭等人召开董事会,研究产业园的亏损问题。
定好10点召开会议,倪流10点一到就步入了会议室,结果发现还缺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洪东旭。
远思董事会一共五名董事,除倪流之外,还有洪东旭、唐简水、王骏群和徐德泉。唐简水和王骏群自不用说,一直是洪东旭坚定的追随者,徐德泉的立场似乎比较中立,不过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倪流一直没有弄清。
徐德泉为人很有特点,他是董事会成员,是董事,却没有在公司担任任何职务,也不知是他为人低调还是有意为之,除非召开董事会,他平常都不在公司出现。倪流一直想和他接近,却苦于没有机会。
徐德泉不是襄都人,是石门人,也不知他怎么就入股了远思,而且还持有远思5%的股份。
远思的股权构成是,倪流持股70%,洪东旭20%,唐简水、王骏群和徐德泉共同持有剩下的10%,而其中徐德泉一人就持有了5%。也就是说,最低调的徐德泉却是董事会的第三大股东。
石门人的身份,不在公司担任任何职务的洒脱,身为第三大股东却低调得如同不存在的做派,让徐德泉身上笼罩了一层迷雾。
虽说倪流不必拉拢董事会的任何一人,就可以凭借绝对控股的优势操纵董事会,不过本着团结大多数的出发点,他还是想和徐德泉建立友情,再者倪流也需要在董事会有一个同盟军。
洪东旭是不是故意迟到不好说,反正让董事长等副董事长,很伤倪流的威望。
“洪叔怎么还不到?”倪流故意称呼洪东旭为洪叔,一是尊洪东旭为长辈,高抬洪东旭;二是暗示洪东旭倚老卖老。
“快到了,路上堵车了。”唐简水接了一句,又悄然朝王骏群使了一个眼色。
王骏群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心跳突然就加快了几分,他抬头看了倪流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说:“倪董,刚才接到消息,洪总突发急病,住院了,没法参加会议了。”
病遁?洪东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不在董事会上当场让他下不来台,非要来一手以退为进?倪流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目光一扫,又落在了唐简水的身上。
上次遗嘱事件,王骏群在背后出了多少力,倪流没有看到,但可以肯定的是,王骏群鞍前马后肯定没少献计献策。而和王骏群躲藏在幕后很少抛头露面相比,唐简水当之无愧是洪东旭的开路先锋。
唐简水在遗嘱事件上上蹿下跳,表现得十分积极而卖力,尤其是最后一场决战中,他亲自出面利诱吴小舞反水,虽说功败垂成,但他不遗余力地为洪东旭效力的表演,还是给倪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倪流是何许人也,他从唐简水点火王骏群放炮一唱一和的双簧中瞬间得出了结论,二人在演戏给他看,要的就是想糊弄他。嘿嘿,想耍他?好,接着演。
“原来洪总病了,太突然了,刚刚还说堵在半路上,估计是最近为远思操劳过度,累倒了。倪董,我建议董事会暂停,由倪董带领大家一起到医院看望洪总。”唐简水迎着倪流质疑的目光,微微一笑,似乎毫不畏惧倪流的权威。
原来如此,倪流明白了洪东旭的用意,如果他坚持要开会而不去医院探望洪东旭,是不近人情,不尊重远思的元老;如果他同意了唐简水的提议,率领董事会全体成员去医院看望洪东旭,等于是被洪东旭精心设计的好戏牵了鼻子,让所有远思人都认清了一个事实——他虽是董事长,但远思依然在洪东旭的控制之下,他笼罩在洪东旭的阴影之下,一举一动还是被洪东旭一手牵制。
洪东旭一病,董事会全体成员停止开会前去探望,言外之意就是远思离了洪东旭就不能运转了!倪流想通了洪东旭诈病的深远用心,意味深长地笑了:“洪总突然发病,肯定不是大病,否则家属早就打来电话了。这样,小舞,你打电话到医院过问一下,看看洪总的病情怎么样了,如果正在抢救,我就马上去医院;如果没什么大事……”
吴小舞作为倪流的秘书,本不是董事会的秘书,不过由于倪流并不信任原董事会秘书佟美美,就让吴小舞暂时充当了董事会秘书的角色,整理会议纪要。
吴小舞和倪流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倪流一开口,她点头就往外走,才走两步,就被唐简水叫住了。
“还是我打电话过问一下才显得重视。”唐简水目光阴沉,神色不善。刚才倪流的话不但破了洪东旭和他精心设计的一局,还暗中摆了洪东旭一道,暗讽洪东旭最好直接送急救室。他心中十分不快,既有阴谋被识破的尴尬,又有倪流稳坐钓鱼台的镇定带来的威压。
唐简水始终想不明白,倪流小屁孩一个,装模作样的本事不小,坐在台上,真当自己是一个人物了?气归气,他却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洪东旭的诈病之计怕是失效了。
原本想借机打乱倪流的部署,不想倪流遇事不慌,唐简水心中失望之余,不免多想,倪流没有继承股份之前就凭借高超的手腕打赢了第一仗,现在股份在手江山我有,占据了董事长大权在握的优势,万一第二仗倪流又取得了胜利——最终胜利——洪东旭再败一局的话,就只能出局了。
洪东旭出局后还有路可退,他却连后路也没有了,该何去何从?
唐简水一边想,一边来到外面,打通了洪东旭的电话:“洪总,倪流没上当。”
“他怎么说?”洪东旭的声音淡然没有起伏,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他说……”唐简水迟疑片刻,还是一咬牙说道,“他说只有你进了急救室,他才会停止会议前去看望你。”
“哈哈,好一个狂妄的年轻人!”洪东旭哈哈大笑,笑声中有说不出来的愤怒,“想盼着我死?想得美!就算我死,也要先拉他下水。倪流,有你哭的时候。”
“下面怎么办?”唐简水皱了皱眉,莫名其妙地对洪东旭放肆的笑声有了一丝厌恶之意。
“随便他好了,让他继续开会,我不在,就算形成了决议,也无法落实,空有一个会议纪要有什么用?”
“明白了。”唐简水挂断电话,迈步回到会议室,一抬头,见徐德泉冲他高深莫测地一笑,他顿时愣住了。
别说倪流不十分清楚徐德泉的来历,就连唐简水也不知道徐德泉到底和宋国文是什么关系。最初远思集团成立的时候,没有徐德泉的加入,远思发展壮大之后,成立董事会之时,徐德泉凭空出现,以持股5%的第三大股东的身份成为董事,一时让远思上下无比震动,大家都不知道徐德泉从哪里持有了远思5%的股份。
有人分析徐德泉手中的股份是从宋国文手中交割出去的一部分,问题是宋国文和徐德泉有什么交情或是交易,怎么会将手中的股份相赠?不管众人怎么猜测怎么议论,徐德泉概不透露他的真实身份,宋国文也不向董事会解释说明,甚至就连洪东旭几次向宋国文了解徐德泉,也被宋国文搪塞过去。
好在徐德泉在董事会一向低调,又不担任公司的任何职务,既不挑战洪东旭的权威,又不威胁洪东旭的地位。洪东旭通过多方渠道大概了解到徐德泉是地地道道的石门人,并且没有什么背景,就对徐德泉失去了兴趣。
唐简水却一直对徐德泉兴趣不减,倒不是他认为徐德泉有什么神秘的来历,而是徐德泉的存在对他来说是切实的威胁。以徐德泉持有的股份比例,如果他想进入公司的主要管理层,只要一开口争取,很有可能就会凌驾于唐简水的职务之上。
等于是说,他身边有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只要徐德泉愿意,一旦引爆,释放出来的能量能瞬间将他吞没,取代他的位置也不在话下。正是基于以上考虑,唐简水时刻提防着徐德泉出头。
难道说徐德泉今天要支持倪流了?蓦然间,唐简水心中闪过强烈的不安。
“洪叔有没有事?”倪流一脸关切。
“没事,没事,洪总说感谢倪董的关心,他会尊重董事会达成的决议。”唐简水向倪流回话,却下意识地又看了徐德泉一眼。
徐德泉却又恢复了以往神游物外的漠然,心不在焉地看起了手表。
“没事就好,下面继续开会。”倪流注意到了唐简水对徐德泉过多的关注,心中暗暗一笑,继续议题,“产业园的问题,想必你们都知道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先想方设法渡过难关,产业园的难关过不去,远思就有可能破产倒闭。”
唐简水下意识地和王骏群交换了一下眼色,王骏群知道又该他出面了,他是财务总监,对公司的财务状况最有发言权。
“如果没有产业园的亏损,远思今年的财务状况还算不错,谁也没有想到,产业园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宋董生前主抓产业园项目,本来元旦时应该有一个通气会,宋董突然出事,通气会没有开成,产业园的问题就没有及时暴露出来。”王骏群业务能力不错,条理清晰,思路明确,“主要也是产业园项目上马比较仓促,前期许多遗留问题没有理顺,埋下了隐患,结果石门市政府突然改变了土地政策,产业园一下变成了无证项目,光是需要补交的地皮费用就高达5亿,再加上政府开出的3亿罚单,再算上因为延误工期而向卓氏赔偿的2亿损失,初步核算,远思至少损失10亿以上!”
地皮的问题是症结所在,倪流也很无奈政策的变化。城中村改造是上任市长遗留的问题。当时为了让更多的开发商自筹资金,加入石门三年大变样的行列,各项审批手续一路绿灯。以前需要盖一百多个公章才能开工的项目,现在盖二十多个公章就可以上马。正是简化开工手续的措施得当,才在短短三年内,石门三百多个城中村改造项目纷纷破土动工,也让石门三年大变样的口号在开发商一拥而上的开发大潮上真正落到了实处。
也必须承认,三百多个城中村改造项目的上马,让石门确实旧貌换新颜。无数高楼拔地而起,许多破旧的城中村被推倒重建,一个个新式小区点缀在石门的版图之上,让石门焕发了勃勃生机,展现欣欣向荣的气象。
可是前任市长升迁之后,城中村改造项目的遗留问题逐渐浮出水面。以产业园为例,当时远思之所以开发产业园项目,正是王树斌的提议。王树斌和东南村村支书、村主任关系不错,东南村想借三年大变样的东风为村民谋取福利,王树斌敏锐地抓住了机遇,和东南村一拍即合,决定联合开发产业园项目。
东南村位于石门市东南,正符合石门今后向东南方向发展的大趋势。王树斌一开始本想在东南村上马一个高端别墅住宅群项目,不过中远一家公司吃不下东南村的3000亩地,他就想到了宋国文,想联合远思之力共同开发。
宋国文介入后,说服王树斌改变了开发别墅群的想法,提出了开发产业园的理念。本来王树斌并不十分赞成宋国文的主意,但在宋国文拉到卓达加盟,并且得到了卓达的亲口许诺后——产业园建成之后,卓氏将会一次性买进产业园一半以上的商铺和办公楼——王树斌改变了主意。
卓氏的大手笔相当于产业园直接收回了2/3的成本,只要再销售余下不到一半的商铺和办公楼,产业园项目就收回了全部成本。以目前的房地产行业的前景分析,产业园余下不到一半的商铺和办公楼,建成之后不到三个月就可以销售一空。等于说,有了卓达的承诺,产业园项目稳赚不赔,是一个完全没有风险的项目。
王树斌大喜过望,不再坚持要开发别墅群的想法,立即和宋国文达成了一致,上马了产业园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