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沐海陀雪
2022 年 2 月 14 日,是北京冬奥会的第十个比赛日。一大早,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隔夜的一场大雪之后,碧空如洗、白云悠悠;蓝天下玉界琼田、梨花万树,皑皑白雪覆盖着我家窗外巍峨的海陀山。
昨夜山中落雪轻,梨花飘进晓梦中。
推窗顿入琉璃界,曙色初临海陀峰。
一片洁白渲染出满心的欢喜。就像春天爱花,夏天爱荷,秋天爱红叶,到冬天我只爱白雪。所以我家朝向海陀山的方向留着宽大的窗子,抬眼即见海陀雪;所以我书房的墙上挂着自撰自书的《海陀白雪辞》,时时揣摩;我给唯一的女儿起了雪儿的乳名;我的书案上摆着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神清气爽之间我惊讶地发现,一盆含苞许久、在案头供养了许久的小梅树,在这个雪后的清早,终于绽开了粉嫩的花朵。果然是“才有梅花便不同”,鲜艳、清绝、超凡脱俗,我的陋室里一时间暗香浮动、沁人心脾。卢梅坡有诗:“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雪与梅花,千古佳配。然而在我家,我相信实在是泠泠雪气唤醒了一树梅花一年一度的绽放。
春雪如棉。作为冬奥会三大赛区之一,这一刻,来自全世界的顶级滑雪健儿汇聚海陀之巅,又一天的速度与激情正在上演。约好了的一场雪,连老天都不忍错过。在我,唯有走进期待已久的瑶山粉树,才是对自然、对海陀、对冬奥和对痴情冰雪的人们最好的礼敬。让万里江山,让谷爱凌、苏翊鸣和我,共沐一场海陀雪。
出门西行,海陀诸峰琼瑶玉垒、银光烁烁。她戴着雪的冠冕,披着雪的长衫,虚灵峭拔之间,多了温润如玉的感觉。山坡上所有的枝丫,因了厚重的积雪一律垂下头来,低回宛转。雪的滋润,让它们时或甜蜜地颤抖起来,天上于是落下缤纷的太阳雪,祥光瑞彩与满怀清冽,就扫荡了心里所有的俗气、浊气和暮气,人便在雪地里脱胎换骨、涅槃重生了。
谷爱凌有一篇文字,题目是《我承认,我爱上了恐惧》。她说,滑雪运动让她有种类似“入定”和破茧成蝶的感觉。天才少女,确非常人。但如果说滑雪是谷爱凌的修行,那么对我来说,在雪中行走,看雪之洁,闻雪之香,纳雪之气,也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人到了一定年纪,良好的生活方式就成了必然的选择,所以我给自己规定了每天一万步的功课。然而结果,有时忙,有时累,有时懒,常常就把一万步挤掉了或者忘掉了。唯有雪天,一种莫名的力量让我耸身出尘,给我勃勃生气,以至于走进雪地、心生欢悦,脚步快然、浑然忘我。
是真的,貌似寒凉的雪,是大地严寒冬季里温暖的棉被;而且,纷纷白雪吸附了空气中的二氧化硫以及氨气等,最终会变成天然化肥,松软和肥沃着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走在雪地里的我,是同样被白雪赋能了吗?
上午 10 点钟的时候,手机新闻传来消息,意料之中,已经摘得自由滑雪女子大跳台金牌的谷爱凌,获得了女子坡面障碍技巧赛决赛的资格。那个沉迷滑雪的小姑娘曾经说过,当“柔软且颗粒状的雪,在我的雪板下流过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其实是对冰雪的热爱,是从孩童时候开始的数不尽与雪共度的时光,才让天才少女获得了享受冰雪无与伦比的境界,终于拂雪凌云,星辉夺目。
语言当然说不尽雪的微妙与美好。就像阳光和空气,就像月色和春雨,雪从天上来,慈眼看尘世。一样飘向富人和穷人,一样覆盖高山和微尘,一样滋润大树和小草。同沐白雪,让我和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谷爱凌一样,得大欢喜。
走了很远,但我踏雪的脚步并不能真的抵达海陀山里冬奥会的赛区。好在“春山一道同戴雪”:与盛会中的北京、与盛会中的海陀山同沐白雪,总算是一段别样的心情。
所有曾经立于海陀之巅的运动员,都得到了这场洁白大雪的祝福。当然还有你我,以及万物。让冰雪和运动,共同加持我们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吧。
归来的时候,到得家门口,雪地上堆着两个肥白的雪人,它们是我家的“雪容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