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们去的地方是重庆东南部武隆区的一个乡。当天晚上，工作队的10个人就住在乡政府招待所里。第二天早上9点，集中由乡党政主要领导简单介绍情况后，就各自按事前分工，6个驻村第一书记当天下午，就下到各自的深度贫困村去报到。柳一剑被分到全乡最偏僻的凤凰村，任驻村第一书记。

黄昏时分，李村长（准确的说法是村主任，但村民仍然习惯性地称为村长）和村支书老马等村支两委班子成员，按事先接到的通知，在村口恭候多时，却不见柳一剑的人影。又过了一会儿，村上会计周才生气喘吁吁地跑来，结结巴巴地说：“咱们……新……新来的……柳书记，他、他，有人看见……他到……特困户赵大妈家……访贫问……问苦……去了。”这时，李村长瞄了一眼马书记：“看来呀，这回来的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是善茬！”然后，他转身就回村部去了。

几天里，各驻村第一书记都在马不停蹄走村串户，搞调查研究。有天早晨，他们从手机微信上得到内部通报，说驻乡工作队的两名年轻工作人员打起来了。

大致原委是：中秋节前夕，章队长在会上宣布：我们刚下乡不久，手头工作千头万绪，今年中秋节不放假……当晚工作队队员小刘和小王，就到乡场上一家路边店，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喝闷酒。先是彼此话衷肠，诉说下乡后，家里娃儿没人接送。菜品五味，酒过三巡后，就失去了理智，口无遮拦。一个说：“队长管理太严，太霸道，一点不讲人性化，连国家法定的节日都要克扣，算个球领导！”另一个则道：“暂时的困难可以克服嘛，队长不是说了嘛，回头再补休。”可前者不依不饶，而后者却执意坚持自己的维护是对的。因此，发生口角，喋喋不休，逐步升级，最后，双方开战，用啤酒瓶砸头部……

事后，章队长对小刘和小王的不端行为，虎着脸瞪着眼，狠狠地训了一顿：“像什么话！下乡扶贫干部，深更半夜，在乡场上酗酒闹事，成何体统！你们把工作队的颜面都丢尽了！真是不争气的东西，素质太糟，喝几口马尿水水，就找不着北啦！就乱了方寸？你们可是各单位精心挑选的干部，真令我痛心……”

转背，章队长就给联络员老郭交代，叫他好好帮助一下两位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小弟兄。

翌日上午，小刘、小王情绪低落，一起来到老郭办公室，低垂着头说：“郭领导，郭哥，我们错了，给工作队抹了黑丢了脸，请你和队长严肃处罚吧！”

老郭先抑后扬道：“嗯，认错态度还是挺端正的嘛！实话告诉你们，章队长气愤之极，恨铁不成钢！但念及二位是初犯，加之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没造成大的负面影响，只要在月度工作例会上做出深刻检讨就算过关。章队长还说了，年轻人阅历浅，犯点错很正常，只要吸取教训，不犯第二次低级错误，就还是好同志嘛！”继而，老郭又恩威并重道：“人啊，不摔跤，无以长记性，无以成长。可这次，如果章队长不开恩，不宽宏大量，执意要把二位退回去换人。那么，我敢断言，你们的美好前程就算告一段落，被自己亲自葬送了。至少要在黑暗中多摸索好几年，才有可能重新起用，希望二位引以为戒，改掉陋习，把主要精力放到扶贫攻坚上，下不为例，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对对对，郭哥，你说得太对了，我们一定照办！下次不敢了。小刘、小王异口同声。

其实那天，当柳一剑从手机上看到这则内部通报时起，他就在心里给自己敲了警钟：“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捅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