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生活戏剧化了的戏迷霍连祥

说起霍连祥，上下葫芦溪源（上葫芦、下葫芦、溪源三个村），武家沟圪垯长疃（武家沟、李家圪垯、长疃三个村），以及孙家沟一带的戏迷没有一个不认识的。因为他演的戏又多又精彩，虽然不是什么“角儿”，但霍连祥在涿鹿西大道和西山地区的知名度却不亚于县剧团的名演员。

霍连祥，1943年出生，涿鹿县武家沟镇溪源村人。溪源村在清康熙年间就有戏班子，是有名的“戏窝子”。村里的霍成义是和牛桂英、郭兰英、刘宝山同台演出多年的老艺人，霍兴基、张登亮、韩天顺都是在张家口住过戏班子的，其中霍兴基曾在大堡镇得来寺村教戏，他的大弟子是大堡一带有名的白云，霍兴基被当地人尊称“祖师爷”。受家乡戏的熏陶，霍连祥从小就喜欢上了山西梆子。

霍连祥别看是个男的，但身材娇小，脸型也是那种“瓜子脸”，嗓子好还经用，不管怎么唱嗓子也没哑过，嗓子拿捏得很细很细，是个唱旦角的料。因此，五六岁时就被戏班拉上台扮演《明公断》中秦香莲的孩子冬哥或者春妹，或哭或笑，或跪或站，演啥像啥。霍成义老六爷说，是个唱戏的料，就是缺了点个头。

1958年9月，霍连祥和同村的霍荣山考上了位于五堡镇九堡村的地区果树场园艺学校，果树场有个业余晋剧团，霍连祥和霍荣山同时被剧团录取。后因困难时期吃不饱，二人一起弃学回村。回到村里两人都进了村业余剧团，霍荣山唱花脸，霍连祥唱旦角。

霍连祥扮相俊俏，老旦、青衣、花旦、丑婆、小生、老生什么都能演，且扮谁像谁。他先后在《破洪州》中饰演穆桂英，在《明公断》中饰演秦香莲，在《算粮》中饰演王银钏，在《打金枝》中饰演升平公主，在《牧羊圈》中饰演朱母，在《走山》中饰演曹玉莲，在《天河配》中饰演嫂子，在《辕门斩子》中饰演杨宗保，在《十五贯》中饰演秦古心等。

霍连祥爱戏是发自内心的爱，是透在骨子里的爱。他不仅爱戏，还把戏融入生活中。无论是在家做家务，还是在地里劳动，在他的身上全是戏文里的东西。割庄稼、割草时，嘴里老是哼着晋剧曲牌《凡凡六》的调子，双手配合着，割得又快又好。1978年，村业余剧团复排《天河配》，霍连祥饰演嫂子这个丑婆角色，戏中有做饭、吃饭的场景。回到家中做锅贴玉米饼子，老婆和面、填水、贴饼子，霍连祥坐在灶坑烧火，一边拉着风箱，嘴里反复哼着晋剧曲牌《鬼拉腿》：“来哆、来哆、西拉哆，来哆、来哆、西拉哆，来索、索发、咪来索，来索、索发、咪来哆……”一手拉风箱，一手添柴火，嘴里哼着，脑袋晃着，把锅里的水烧干了也不知道。老婆在里屋闻到焦煳味，揭开锅一看，玉米饼子早就煳了。当然，霍连祥也少不了老婆一顿臭骂。

霍连祥不仅洗菜、做饭、擦桌子、扫地是戏里的节奏，走路走着走着忽然就会来点台步。霍连祥曾在生产队担任好几年生产组长，出工派活、劳动中间休息，喊大家收工，也尽是戏里的语调。那几年学大寨闸沟垫地，修渠筑坝都少不了用石夯夯土，霍连祥嗓子好，大家都推选他喊号子。他喊的号子与众不同，不仅有浓郁的山西梆子味道，就连内容也多是戏文里的词。

霍连祥别看个头瘦小，却是生产队一顶一的好劳力。他家里人口多，为了多挣几个工分，那些没人愿意干的重活他都抢着去干。打坯、抓粪、拉砘轱辘这样的重活，他也是和着戏里的节奏，干得轻轻松松。就连挑大粪，也要学着《火焰驹》戏中李彦贵卖水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在霍连祥看来，戏就是他的人生，戏就是他的一切。生产队时，不论春耕、夏锄、秋收，还是冬天刨冻粪、铡草，干活干到地头或者干完一项活，只要直起腰来，就是一个“叫板”，然后吱吱呀呀唱了起来。唱到兴致高时，便手舞足蹈，扭扭捏捏拉开了架势。和他在一起劳动就是一种美的享受。

20世纪90年代初，溪源村活跃了三百多年的戏班子和全县其他乡镇的业余戏班一样，悄无声息地解散了。没有了山西梆子的霍连祥和那些村里的老戏迷们一下子感觉没着没落的，虽然大家偶然凑在一起，架起板鼓，挂上铜锣唱上半天。但哪有穿上戏服在戏台上唱戏过瘾呢？

没了戏班，戏台除了庙会多年也不唱大戏了。但爱戏的霍连祥有自己娱乐的办法。虽然生活过得很清苦，但他还是挤出点钱买录音机、VCD，后来又买了随身携带的唱戏机，磁带、光盘买了一摞又一摞。戏匣子里唱，他跟着唱，戏匣子里做动作，他也跟着做。他还买了板鼓、胡琴，没事时叫戏迷到家里一起唱……

他常说，生活可以清苦些，活可以多干点，但是不能没有戏。戏，早已融入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如今，霍连祥已经81岁了，不过身体还很好。前几年，老伴去世了，孩子们给他买了城镇养老保险，一个月能领两千元的养老金，加上退耕还林的补贴，生活比原来富裕多了。可是他就是闲不住，有挣钱的活还要去干。

不过，对霍连祥来说，山西梆子才是第一位的。别看八十多岁了，嗓子还是那么好，唱起来，扭起来，还是当年那个样子。三里五村闹庙会，哪里文化下乡唱大戏，他都会骑上自己的三轮车去看。

他说：“虽然年轻人都进了城，可我还是想着有那么一天，年轻人又回到村子里，村里又有了戏班，到了冬天天天唱大戏。”

……

2024年6月29日于溪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