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人都有肉搏恐惧症
近距离搏杀的选择
戈是中国最早的兵器,其出现不晚于商代,通常“干戈”并称,干是盾,用于防御。戈是武器,用于进攻。虽然现在戈的使用方式还没有定论,但如果与盾配合使用的话倒是可以确定它是短柄步战武器,否则一手持盾一手持长柄戈,士兵很难协调发力。从戈的形制看,它的主要攻击方式应该是啄击,也就是像使用镐子一样凿击。因为商代已经出现了青铜甲胄,有了甲胄的防护那些钩砍就无法形成有效伤害,取而代之的只能是能够破甲的凿击,戈的形状正是为凿击而设计的。当然你也可以使用钩,但钩的不是人,而是对面的盾,把盾钩开之后再使用凿击,这样才能对敌人造成有效杀伤。
古代步兵进攻依靠的是密集阵型,这就导致士兵发力空间狭小,如果大家还记得自己学生时代的跑操就可以类比,这种“摩肩擦踵”式的阵型有时让人连胳膊肘都抬不起来。因此在这样密集的阵型中,任何需要挥动的长柄武器都是不可能成为主力的。不只是长柄戈不会存在,长柄刀斧也不会存在。而枪、矛、戟等长柄武器,都是靠穿刺攻击,使用起来并不需要多少空间,所以适合密集阵型作战。其中戟比较特殊,它除了穿刺功能外,也有一个像戈一样的横刃,但是这个应该不是用来凿击,而是用来钩的。而且不是通过钩来直接杀伤敌人,而是用来钩开盾,或者钩腿放倒敌人从而打乱对方阵型。
三国之后,戟就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很可能是因为马镫的发明导致了冲击骑兵的出现,步兵的主要针对对象从原来的步兵转向了冲击骑兵。而面对骑兵的冲击,横刃显然变得多余,你需要的是一柄加长到5米的长矛。而随着冶铁技术的发展,甲胄也得到巨大改进,骑兵逐渐向着重装骑兵方向发展,步兵也向着重装步兵方向发展,这就使得武器越来越放弃了劈砍功能而只是一味地提升穿刺功能。因为面对着60斤的铁质札甲,不论什么刀砍上去都无法破甲,其效果还不如一般的钝器。
说到性能我们又不得不联系上成本一块说,毕竟打仗是为了争利,最终考量的是投入产出比,所以如果某一项功能的投入产出比过低,那么这个功能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淘汰掉。例如戟的横刃,不但对骑兵起不到杀伤作用,反而白白浪费了一块铁,用这块铁再打造一柄矛不好吗?所以一把戟就这样变成了两把矛。
各类刀具的选用也是一个道理。如果我们大概了解锻刀的过程就会知道,除了选用好的原材料,打造一把好刀的过程更加费时费力,锻造工艺至少包括了锻打、塑形、淬火、研磨、刀柄制作等工序,其中锻打又包括了折叠、扭曲、包钢夹钢等工序,淬火包括了水淬、油淬等方式,而且这一工序多数情况下会反复出现,为了加强性能没准还需要覆土烧刃再淬火。在锻打淬火过程中很容易造成刀体的裂缝、变形、过软或者过硬以及种种暗伤……由此可见,一把成品刀的背后全都是实实在在砸下去的真金白银。
在战场上武器是用来保命的东西,每一把上过战场的刀不说是宝刀也是良刀,至少要保证劈砍不卷刃、撞击不断裂、刀柄握感舒适且稳固,可以说跟敌人厮杀过程中,一旦刀断了,基本就等于命断了。给你一把劣刀让你上战场,你会同意吗?这么高的成本加上这么低的成品率,性价比太低,如果全军装备,实在是不划算。所以刀是少量军官才需要配备的辅助武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以应急自卫而已。即便如此,于军官而言,选择刀做辅助武器的性价比依然很低,要知道古时候一把好刀快抵得上一户人家一年的收入了,面对身着重甲的敌人,一把刀能够造成的杀伤并不比一柄简单的钝器强多少,反正破甲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追求隔甲打击的效果。相比之下,钝器挥舞起来的动能显然更大,也就更容易对敌人的骨骼内脏造成损伤,使其失去战斗力。一把拳头大小的铁疙瘩用得着什么工艺吗?用不着,工艺越简单可靠性也就越高,不但便宜而且不容易损毁。一边是价格便宜量又足的钝器,另一边是价格奢侈又娇贵的刀,你会选哪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很多军官也不会佩刀,而是佩戴短锤、骨朵(表面有鼓包状小突起的锤)等钝器用以防身。
远距离攻击的小震撼
在战场上搏杀,大家追求的从来都是让敌人离自己越远越好,能用5米的矛绝对不用3米的枪。那什么武器攻击距离最远呢?答案是弓弩。不管近战兵器如何演化,弓弩始终在战场上稳稳地占有一席之地,几乎所有重要的战术都需要依赖弓弩。
我们在古书典籍中读到两军对垒时的轻骑兵绕射骚扰,就是靠轻骑兵的机动性搭配弓箭的远程攻击效果扰乱敌方阵型,使其露出破绽。之后再派重装骑兵针对弱点进行冲击,从而击溃敌军。当然了,敌军也不会傻傻地坐以待毙,他们会用密集箭阵远距离射杀轻骑兵或者延阻重骑兵,虽然抛射的箭矢对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无法造成有效杀伤,但对战马来说杀伤力还是比较大的,重骑兵一旦失去了战马就失去了绝大部分战斗力。后金国时期为了防止战马被射杀,甚至发明了人马皆披重甲的“连环马”,采用密集阵型冲锋时,看起来像是一排马被连在一块,因此得名。但是马的负重能力有限,人着甲之后全身重量至少有200斤,再加上马的甲,这就奔着300斤去了。一匹马驮着300斤的负载如何能冲刺起来的?很快,随着蒙古骑兵的崛起,这种战术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在灵活的蒙古骑兵面前,移动缓慢的重装骑兵只能成为活靶子。
冲击骑兵都使用哪些武器呢?还是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面对敌方步兵的5米长矛,骑兵冲锋最想要的一定是7米长的马槊,这样才能在被长矛刺中前先手刺中对方。槊作为一种穿刺武器,是隋唐时期最流行的马上兵器,唐代猛将尉迟恭、秦琼、程知节等用的都是槊。李世民曾经拉着尉迟恭说:“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
你拿着你的槊,我拿着我的弓,纵使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足见当时的主要作战武器就是弓和槊。槊本质上是加强的矛,槊头长1米以上,刃长0.5米以上。当时重装骑兵面对的多是着重甲的步兵,因此他们所需武器的主要功能是穿刺破甲。槊身采用八棱结构,增加了强度,这样穿刺时不容易断裂,加之柄长超过6米,所以这往往是一柄总长7米以上的大家伙。一柄槊的造价不亚于一柄良刀,也只有到了繁盛一时的唐代,国家才有钱给士兵配备如此昂贵的装备,也正是因为配备了这些当时最先进的科技,唐代对外战争才能做到战无不胜。
到了宋代,由于失去了战马产地,军队常常缺少战马。重装骑兵这个兵种难以成为主力,以至于对辽、金、蒙古只能采用以步制骑战术。当然,宋代发达的军事技术弥补了缺马的短板,凭借神臂弓、床子弩这些当时的“高科技”,也可以与北军打得有来有回。宋军面临骑兵冲击,首先把近战武器变成了大斧,重装步兵凭借“拒马”的掩护,躲在后面伺机砍马腿,骑兵落马之后再一斧下去,让他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再后来,蒙古把骑兵技战术研发到了极致,同时又博采众家之所长,在军事科技上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巅峰。一直到明清时代,战争武器逐渐向火器过渡,冷兵器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推陈出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