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狗哨隐患何在？

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在自欺欺人，自诩身处一个宽容大度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种族主义不是一种压迫制度，而仅仅是粗鲁之人的偏执观念。但事实上，我们只是更加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偏见。我们的社会中种族主义依然盛行，只是明面上的种族主义者寥寥无几。

——加里·杨格，《卫报》（2018年1月26日）

2020年10月，英国天空电视台历史频道推介了一档新节目《木工挑战赛》（ The Chop ）。节目中，木工们需要完成一系列木工挑战，以角逐“英国顶级木工”的称号。在宣传片里，一位名叫达伦·拉姆斯登的体格魁梧的白人男子自称“木工大师”。拉姆斯登的脸上、头皮乃至脖颈都布满文身，而某些细心的观众注意到了其中三个特殊的文身：他的脸颊上用颇具特色的德国书法字体文了“88”；额头上文着“23/16”；头皮上则文着“14”。殊不知，这几个数字都是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标志。由于H是拉丁字母表中的第八个字母，所以“88”代表两个以H开头的单词，即纳粹口号“希特勒万岁！”（Heil Hitler）；同样，“23/16”代表字母组合W/P，即“白权至上”（white power）；而“14”则象征着白人至上主义的“14词真言”，即“我们应该保护我们民族的存亡和给白人孩子的未来”（We must secure the existence of our people and a future for white children.） ¹ 。

细心的观众心中警铃大作，开始向电视台投诉。当天空电视台质问拉姆斯登时，他却否认了这些关联，辩称1988年是他父亲去世的年份。然而，就在那周晚些时候，一份报纸揭露了真相，他的父亲不仅健在，还欣然接受了媒体采访。最终，天空电视台不得不删除了力挺拉姆斯登的推文，并停播了整档节目。 ²

“木工大师”拉姆斯登是一名新纳粹分子（至少他在刺下那些文身的时候如此），他对自己的种族主义信仰坚贞不渝，甚至将它们永远铭刻在自己的肌肤之上，公然向全世界展示。与纳粹党徽“卐”不同（至少在他身体的外露部位并未出现这个符号），前文提及的那些相对隐晦的数字与字母组合并不容易被大众识别出是种族主义口号，除非你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知识储备，否则很难发现其中的端倪。这些秘密符号，仅有少数臭味相投之人才能够心领神会。

种族主义如同有害细菌一般，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肆意滋生、蔓延。在许多情况下，仇恨言论受法律约束，公然宣扬种族主义更会为社会所排斥，严重损害个人的声誉，因此不适合出现在《木工挑战赛》之类的电视节目中。宣誓效忠种族主义的人迫切需要一种隐秘的方式来传递他们的种族主义信仰，既能与狐群狗党互通有无（同时也可以时不时通过炫耀这些符号来恐吓他们仇恨的对象），又能避免引起外界的广泛注意。用数字来隐藏种族主义口号，就能够找借口否认它所代表的意义。

虽然政治正确的措辞有助于抵制压迫性言论的蔓延，但大多数种族主义的表达方式并不是我们惯常谴责的那些意义昭然若揭的词汇和短语。隐晦的种族主义言论实则更为常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种族主义的认识逐渐加深，那些心怀偏见的人开始学会更加巧妙地伪装自己的真实意图，利用各种手段来掩饰自己的种族主义倾向，避免“说漏嘴” ³ 。如果我们仅仅关注那些不加掩饰的种族主义行为，就如同斩草不除根。揭露间接的种族主义才是将整株杂草连根拔起，并将其置于阳光之下，使其彻底枯萎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