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庆典之夜
FESTIVAL NIGHT

在我们到来之前，火星空空荡荡。这并不是说这里亘古不变。这颗行星曾经沉积、熔化、扰动、冷却，在遍布伤痕的地表留下许多巨大的地貌特征：陨击坑、峡谷、火山等。但这些变化都发生在无机物之中，没有意识的参与，也没有任何见证。没有任何人目睹这一切 —— 除了居住在隔壁星球的我们。而我们也只是见证了它漫长历史中的最近一小段时光而已。我们是火星仅有的意识见证。

现如今每个人都熟知人类历史中关于火星的事：在史前人类时代，火星是天空中最重要的几颗行星之一。人们早早地就注意到了它红色的色调、忽明忽暗的亮度；它缓慢地运行在群星之间，有时候甚至会逆行。这些观察本身似乎就说明了一些情况。正因如此，所有古语言中代表火星的名词的发音都有奇怪的舌部重音，这件事也许就没那么令人惊讶了：尼尔加尔 、曼加拉 、奥卡库 、哈马基斯 —— 这些名字念起来仿佛比它们本身的语言更古老，仿佛是从冰河世纪甚至更古老的时代留存下来的化石语言一 般。是的，几千年来火星一直在人类文明中占据神圣的地位，它的颜色令它拥有危险的力量，那红色象征着鲜血、愤怒、战争，以及心脏。

在此之后，第一台望远镜让我们得以近距离观察火星。我们看到了小小的橘色圆形平面，白色的极点和黑斑随着漫长的季节更替而不断扩散、收缩。再怎么改良望远镜技术，也无法令我们看到更多了，即使是传回地球的最清晰的图像也非常模糊，然而这种模糊性给了罗威尔 足够的灵感和想象空间，让他编织出一个故事，一个我们都非常熟知的故事 —— 在一个即将死去的世界，一个英勇的民族竭尽全力建造运河来抵御沙漠致命的侵蚀。

那是一个好故事。然而不久后，随着水手号 和海盗号 发回火星的照片，一切都改变了。我们关于火星的知识拓展了好几个维度，和以前对火星的了解比起来，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知识简直是以前的几百万倍。在我们眼前展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未知的世界。

然而，火星似乎是个没有生命存在的世界。人们不断寻找着火星曾经存在或是现存的生命迹象：无论是微生物还是难逃一劫的建造“运河”的火星人，甚至是外星访客。如你们所知的那样，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的迹象。于是自然而然地，一个个故事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填补了这个空白，正如罗威尔的时代、荷马的时代，甚至是人类蜗居在洞穴里或是奔驰在非洲大草原的时候。那一个个故事讲述了被我们的生物组织破坏的微化石；或是曾经在沙尘暴中显现却再也无法找到的古代遗迹；或是冒险的火星巨人；或是永远只能从眼角瞥到的行踪诡秘的“小红人”。那些故事全都试图在火星上创造生命，或是赋予火星生命。因为我们本质上仍是那种从冰河世纪幸存下来的动物，满怀好奇地仰望夜空，讲述一个个 故事。而火星也一如既往，作为一个巨大的符号、一个伟大的象征、一种强大的力量，自人类存在以来，亘古常在。

因此，我们来了。曾经，它是一种力量；现在，它只是一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