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的书架
诺拉左右两侧的书架动了起来。书架并没有旋转，而是水平移动。也可能移动的根本不是书架，而是书架上的书本。诺拉不知道这些书为什么移动，甚至不知道它们是怎么移动的。她没看到有什么机器在驱动，也无从判断这些书移动到书架末端后是不是掉下去了。所有书都在缓慢移动，不过不同书架上的书移动速度略有不同。
“怎么回事？”
艾尔姆太太的表情变得僵硬。她站直身子，下巴微微后缩。她向前一步，靠近诺拉，握住她的双手：“是时候了，亲爱的，开始了。”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什么开始了？”
“人生中包含着数以百万计的决定。无论决定大小，只要你做出决定，有所取舍，结果就会随之改变。一个不可逆转的变数由此产生，再进一步衍生更多的变数。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一扇大门，通往每一种你可能拥有的人生。”
“什么？”
“你拥有多少种可能，就会有多少种人生。这些人生都是你做出不同选择之后的结果。只要改变一件事，你的人生就大不相同。而这些可能存在的人生都保存在这个午夜图书馆里，它们和你现在的人生一样真实。”
“平行人生？”
“也不总是平行的，有些更像是……相互交叉吧。现在你想尝试你可能拥有的人生吗？有什么是你想改变的吗？你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
最后一个问题很简单。“所有的事我都做错了。”诺拉答道。
这个回答似乎让图书管理员鼻子发痒。
艾尔姆太太飞快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急急忙忙捂在脸上，打了个喷嚏。
“你还好吗？”诺拉说。她看着那张纸巾在艾尔姆太太用完之后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仿佛是某种诡异的清扫魔法在起作用。
“别在意，纸巾就像人生，用完一张还有一张。”艾尔姆太太又重拾刚才的话题，“有时候你改变一件事，就等于改变整个人生。如果你身处某一种人生中，无论你如何努力，有些事也是覆水难收，无法逆转……可目前你已经不在其中，你被抛出来了。这是你的机会，诺拉，你可以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诺拉心想：这不是真的。
艾尔姆太太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
“啊，这可是真的，诺拉·希德，只不过这种现实你无法理解。目前还没有什么合适的词能描绘这种状态，姑且称之为‘游离于生死之间’吧。既非生，也非死，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现实，也不是梦境，什么都不是。简言之，这里就是午夜图书馆。”
缓缓移动的书架停了下来。诺拉发现自己右侧与肩膀齐平的书架上出现了一个缺口。其他书本都是挤挤挨挨地摞在一块，而这个缺口只有一本书平躺在轻薄的白色书架上。
这本书与其他书不同，它的封皮不是绿色，而是灰色的。刚才诺拉走进来之前，透过迷雾看到这栋建筑正面的石砌外墙，那墙壁灰蒙蒙的，就和现在这本书的封皮一样。
艾尔姆太太从书架上取下那本书，递给诺拉。她流露出些许自豪，其中又隐隐含着几分期待，仿佛交到诺拉手里的是一份圣诞礼物。
看着艾尔姆太太拿着那本书，诺拉还以为它很轻，接过来之后却发现这书很沉。她正要翻开，却看到艾尔姆太太在摇头。
“你需要征得我的同意。”
“为什么？”
“这里的每一本书，这个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都是属于你的不同人生，只有一本书不是。整座图书馆都是属于你的，因你而存在。每个人的人生可能有无数种结局，而书架上的书就是你不同版本的人生，它们的起始点都是相同的，就是现在，4月28日周二午夜。然而，这个午夜的后续却各不一样，有的略为相似，有的大不相同。”
“这真是太疯狂了，”诺拉说，“你刚才说只有一本不是，就是这本吗？”她朝艾尔姆太太扬扬那本岩灰色封皮的书。
艾尔姆太太挑起半边眉毛：“没错，就是这本。虽然你没有握笔写下任何一个字，可这本书的作者就是你自己。”
“什么？”
“这本书是你所有问题的源头，也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这究竟是什么书？”
“亲爱的，这书叫作《遗憾之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