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亲远游”
8世纪20年代中期,李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他不走剑门关陆路,走水路,买舟顺流而下。走水路很费银子的,沿途却是波浪疾风光好,风俗风情留人沉醉。笔者重复:道路的有限畅通维系了生活意蕴的无限生成。今日出此言,亡羊补牢吧。
李白过三峡,留下《巴女词》:“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十月三千里,郎行几岁归。”
李白的坚船夜泊万县,他登上码头高高的石阶,江风吹锦袍,沉醉水与月。不想走。他拂袍打坐,直到太白星升起,天边渐渐有了一丝鱼肚白。江上的明月,江上初升的太阳,波浪间霞光闪烁,异于岷江、玻璃江,长江旭日不同于峨眉山金顶日出。万县的纤夫们拉着大货船逆水而上……李白在万县住了半年,干些什么大抵无考。据说江侠一袭红裙出三峡,在万县某个码头下船。她家在万县有蜀锦铺子。李太白与江女侠是否有约在先,不得而知。锦袍长裙或裹江上之清风,或映山间之明月,或留偏僻之农舍,或并辔于秋风古道,或互旋于漫天银杏飞叶。明朝学者曹某有记载:“县西有太白岩……李太白读书于此。”
李白在奉节县东三十里的石马河畔待过,那个地方的驿站,后来改名为青莲铺。
李白一生长足于道路何止十万里,以他的名号命名的遗迹遗址,远远超过唐朝的任何一位皇帝。有趣的是,命名者都在民间,民间千百年又接受下来,权势者不喜欢也奈何不得。王安石不喜欢李白,却于李白毫发不损。李白凭吊屈原祠堂,后来有诗句:“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楚国的宫殿华章台修了两百年,巍峨壮丽不减秦始皇的阿房宫,不消千年,尽归尘土,断垣颓壁皆不见,然而,词语留了下来,屈原辞赋连同屈原本人的形象,日月般高悬于大地之上。“语言是存在的家,犹如云是天上的云。”(海德格尔)
时运可断,文脉永续。春秋战国五百五十年,有过几百个国家,数以万计的权势者早已被风吹雨打去,不留半点痕迹,而老、庄、孔、孟、墨传了下来,永远指点华夏文明的进程。永远是说:人类至今远远达不到他们的智慧高度。
试问历史长河中,究竟谁是强大者?年轻的李太白飘然过三峡,“粪土当年万户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