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哥哥要走,金陵妹子难留
秦淮河上翻着艳波情浪,笑语连连却又泪光闪闪。太白哥要走,金陵妹子难留。那就纵情纵酒欢笑吧,那就欲痴欲狂欲仙吧。
李白《出妓金陵子呈卢六四首》:“对君君不乐,花月奈愁何。”
“酣来自作青海舞,秋风吹落紫绮冠。”
“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
他为金陵子写下了若干首诗。石头城的情与爱来势比较猛,表明他蓄着身体的能量,从蜀中蓄到荆楚,蓄到古都金陵。诗人、猛男、道士、酒徒、侠客、情种,六种气在体内奔突、交袭。这些都是大诗人成长的元素。
《吕氏春秋·仲春》:“古人得道者,生以寿长,声色滋味,能久乐之。”
《黄帝内经》:“天地合气,命之曰人。”
彭祖四大养生术之一的房中术,东岩子颇有体验,偶尔也向李白透露几句。彭祖号称八百岁,事实上可能比老子活得长一些,或在一百三十岁左右。皇帝崇道士,天下共仰之。
李太白可能在金陵初尝男女滋味。据《李白全集编年注释》,李白到金陵前写的诗,很少涉及男女题材。在谢东山的故乡他携妓风流,欲与谢安比个高下。这个源自童年的心劲很大。刘载熙《艺概》:“太白诗言侠,言仙,言女,言酒。”
李白落笔言女言酒,始于石头城,一发而不可收。
名篇《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胡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一首五言诗诞生了两个现代成语。不特此也,年轻的李白猜想长干女儿心思,多么深入而细腻。从小女孩儿到十六岁,诗人对她的诸般情态,表达无痕迹。为什么?哀怜之情贯穿也。剑客酒徒道士、携妓访古探幽的李东山,将异质性的东西集于一身。其生存的宽度与强度,今人唯有仰望焉,且不说这个自由的生命体将越来越强。
金陵大半年一晃而过,春,李太白揖别石头城。卢六等人送行,李白在征虏亭登画船,孤帆下扬州。《金陵酒肆留别》:“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
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佳句生江上,吴姬压酒香,这个吴姬未必是金陵子。金陵子不来,从今后与李白相忘于江湖。哦,忘不了的是那些如胶似漆的日子,那无穷无尽的絮语,她把它们封存起来了,但是时光会逆袭记忆,场景会潜入梦中。阅世渐久,李白的诗、舞、琴、剑越发闪现于她的眼帘。李白的胡旋舞乃是一绝。当李白名满大江南北之时,金陵子把他的诗篇浓墨写在墙上。
金陵子与李太白,朝朝暮暮二百天。每一天都是玉润珠圆,氤氲调畅。恨不得捏成一块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情人目,千里眼。目闪便是电闪。李太白二十五六岁,佳思连连,催生佳作。古代诗人中这是罕见的,比肩者,中唐李贺、清代曹雪芹而已。苏东坡、黄庭坚、秦少游,三十岁尚无佳思。
杜甫:“晚节渐于诗律细。”“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白《夜下征虏亭》:“船下广陵去,月明征虏亭。山花如绣颊,江火似流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