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南澳州
为了看一年一度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我来到南澳州。距离开赛还有几天,少不了在那儿转转。
阿德莱德
到达酒店后,我马上坐有轨电车去格雷尔海滩看海听涛,等无声日落。下午的海滨很热闹,游客和本地人混在一起,金色的阳光和麦色的啤酒光影交错,相得益彰。我有时候一个人左看右看,有时候也和本地人聊天喝酒走栈道,瞎逛了整个下午和晚上。从电车下来回酒店不到当地时间晚上十点半,但中心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剩我单薄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黑乎乎空荡荡的环境让我体验到在异国他乡流浪的感觉。
阿德莱德的落日
哈恩多夫
很多朋友说我胆子忒大。的确,一个人在黑夜独行只是小菜一碟。在菲律宾宿务,我一个人包了一条船,船上两个船夫加一个厨娘,朋友说他们一起合谋把你卖了咋办?和几位同事一起旅游住在法国圣米歇尔山上,只有我敢入住那间隔壁就是墓地的房间。我想这可能跟我从小住在医院宿舍有关系。医院大院分为病房区和家属区,之间没有隔离护栏,医生和护士穿过最后一栋病房的楼道门就回到家里,而我们这些在医院长大的孩子也有机会窥视那些用药液浸泡着胎儿的实验室,还会肆无忌惮跑到停尸间去看那些生离死别的场景。我脑门上至今还清晰可见的一条小疤痕,就是有一次冲得太快磕到一个石板花坛的棱角留下的。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过早接触生离死别,我不仅胆子大,也比较早看透人事和看淡人世。
第二天早上10点,我步行去了地铁中心(Metro Center),许多游客和我一样在那儿获取信息。我买了一张一日票,免去前一天没有零钱买票的窘迫。
哈恩多夫是个可爱的德国小镇,这里到处飘扬着德国国旗,主街上全是各种极具特色的精致商店、咖啡屋、餐厅、冰激凌店,充满巧思,明明很商业却一点也不俗气。
中午,我在远近闻名的哈恩多夫酒馆要了一份德国咸猪手,一杯德国保拉纳啤酒。猪手分量很大,搭配解腻的酸菜,味道那叫一个好,再喝两口啤酒,真是舒爽无比的体验!我的好胃口让旁边的一桌华人惊诧不已,他们四个人只要了一份猪手。
袋鼠岛
我在第三天出发去袋鼠岛。按照在sealink上预订的指示,我早上6点一过就出门了,准备一个人步行15分钟赶在6点半前到集合点。
一推开酒店的门,我就差点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半信半疑地问:“Are you going to Kangaroo Island?”我说:“Yes。”他给我看了名字让我确认,我赫然发现写的是“Mr”,难怪人家怀疑了。原来,sealink的服务包括了挨个酒店去接客人,我的旅行社搞错了,还一本正经地提示我:“你的酒店没有人接。”好在我出门的时间刚刚好,再早点和晚点我就错过了,运气真好!
去袋鼠岛需要先坐一个半小时的车,再坐一个小时的渡轮。这个海峡的风浪出奇的大,感觉跟坐旋转木马似的,虽比不上当年从马来西亚大陆坐船去兰卡威海岛的惨烈,但也有好几个人当场呕吐了。好在早餐吃得少,我虽然也有一阵子感到浑身冒汗,胃肠翻动,最终还是忍住了。
袋鼠岛上的外国团友
袋鼠岛是一个被海水包围的大山头,既有美丽的海岸线,又有起伏的山坡草地,既阴柔又狂放。岛上人烟稀少,车辆更少,没有公共交通,也没有出租车,游客要不在岛上租车自驾,要不跟团,否则寸步难行。我们的大巴车环岛一天,始终没有遇见其他车辆。
岛上动物比人多,考拉、袋鼠、海狮、新西兰海狗,全是懒得出奇的动物,要不毛茸茸,要不滑溜溜,都舒服自在地待着。如果当天出太阳的话,还可以看到这些动物晒太阳的憨态。
最神奇的是海边那些带颜色的岩石,被风蚀过后还形成了一个石拱门。
澳大利亚的夏天能冻死人,岛上风大气温低(9摄氏度),我依靠一件长袖一件夹克再加一件轻羽绒才勉强度过。不少人现场买风衣、外套。
这是一个英文团,一路上和我坐一起的也是一个独自旅行的波兰小伙子,是一个水手,他服务的邮轮在阿德莱德靠岸停留一个星期,他就玩一个星期,然后再出海五个星期,再次靠岸后又玩一个星期。因为他的母语也不是英语,我们沟通比较吃力,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聊了旅游、运动。他也打网球,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共同的话题,就是当今波兰网球女星A·拉德万斯卡。他很自豪我知道他的同胞。
中午的自助餐上,我和三个年纪较大的人坐在一起,一对夫妇加一个朋友,是以英语为母语的法国人。因为我去过两次法国,他们中又刚好有一个做家庭法、劳工法的律师,这些偶然的小交集让这一个小时聊得特别愉快。下午的游览我们就经常走在一起。他们还热情地叫我一起合影留念,互相留了邮箱,我让他们来中国旅游就联系我。
其实不只他们,这个团的其他人也都很好相处,一起站着看风景都会互相聊点什么,很友善,很热情,笑点又很低。旅程结束大巴送我们回各自酒店,每个人下车时都会说一声“Goodbye everybody”,对司机说“Thank you very much”。所以只要你愿意融入当下,一个人旅行并不孤独。
塔斯马尼亚州
阿德莱德没有直飞塔斯马尼亚州(简称“塔州”)的航班,我要先飞墨尔本然后转机飞塔州。
好像我脸上写着“交朋友学英语”几个大字似的,总有人跟我聊天。转机时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她起身去买甜甜圈的时候让我帮她看一下行李,回来就跟我聊上了。她自我介绍是学艺术设计的,老家在西澳珀斯,城市太小,所以到墨尔本面试找工作。她姐姐在珀斯学法律。她没去过中国,但她妈妈跟她说可以去中国教英语。我虽然嘴上说很好,但想起澳大利亚口音还是觉得好笑。在这里天天听到“Have a good die”,你千万别上火,那是祝福你Have a good day。如果让这女孩去教英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成了“Good good study,die die up”了。
旅游让我们听到不同的口音,见到不同的生活方式,感受到不同的人生理念。有些差异,让我们相互吸收并提升彼此;有些差异,则让我们学会存同求异且避免误会,了解是宽容的基础。
历经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后,我到了澳洲大陆以南的塔斯马尼亚州。首府霍巴特在南纬42.88度左右,夏天很冷,还下着雨。就在我发愁不知道如何去酒店的时候,一出机场就看到机场大巴,居然可以串联起全市的各个酒店。真方便,走起!
我照例用城市漫步开启塔州的第一天,行走在霍巴特这个具有历史感的城市里,如同穿行在文化遗产景区。
在麦考瑞街和戴维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每个角落都有一栋华丽的砂岩建筑。这两条街上有60栋被列为国家信托基金会保护建筑,包括我所住的哈德利酒店也是在100多年的建筑上改造的。酒店房间层高达4米,顶部华丽繁复的雕花自豪地叙说着它的历史。
上午徒步的2个小时里,我拍了无数的街景,小广场、咖啡厅、邮政局、钟楼等,在这些优雅的极具历史感的建筑前,无论用什么语言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
下午徒步南区,来到著名的有着“小欧洲”美誉的巴特里角和萨拉曼卡广场。
漫步在和暖的阳光下,路边是一幢幢童话般的房子,优雅温馨,足见主人的用心。一样让人感叹花费心思的,还有充满了艺术感的过街楼梯、一个叫Arthur Circus的由一圈住宅围起来的小街心、一大一小充满童趣的可爱秋千。我坐上秋千,在遥远的南半球荡来荡去,这种在深圳我估计没有机会也不好意思去享受的童趣,我应该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个城市的历史建筑多建于19世纪。拍照时遇到一栋红房子的女主人刚好出门,我问她房子多老了,她平静地说建于1860年。就连巴特里角和萨拉曼卡广场的凯利台阶,也赫然写着建于1840年,以至于我后来看到建于1901年的联邦花园都感觉太新了。
150年前的古建筑现在还在用着、住着,而继承的人自然会传承这份历史的厚重感和荣誉感。这里的日常生活拥抱着大自然,小孩在草地上玩耍打滚奔跑,大人在草地上睡觉看书。
在霍巴特,一半时间看历史,一半时间看花。在巴特里角的山谷街大约五十米的一个花园里,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不同品种又一起绽放的花,它们不是长在花盆里,而是怒放在各家各户的院子里。
有人说,随着越来越多的英国人远离本土来到这里,时间长了难免思乡,于是干脆仿造英国的乡村建了这个城市,以解思乡之情,所以霍巴特被称为“英国之外的英国乡村”。
在塔州的第二天上午,我参加了一个亚瑟港的中文团,顺路一口气去了海盗湾、棋盘石、塔斯曼拱门、魔鬼的厨房和喷水池,都是免门票的。
棋盘石是一处独特的地质景观,它经历了长时间的地壳运动、海水侵蚀和盐晶作用,最终形成了横竖相间的棋盘状结构。
亚瑟港建于1830年,启用于1833年,在1877年流放制度废除前,一直是英国殖民者用来流放重刑罪犯的地方。一条大路把亚瑟港分为左右两个部分,一边是监狱区,一边是军官、医生、会计、主教、牧师的生活区,看上去像花园。岛上自给自足,所有食物和日用品全部由犯人生产和制作。据说曾经有个人擅长越狱,但出去之后发现监狱之外的其他地方太荒凉,索然无趣,又乖乖回去了。
这一天我的角色发生了变化,开始陪一个华裔悉尼女孩讲中文。她在悉尼出生,只去过一次中国,以前不讲中文,近几年由于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迅速提升,她发现中文的重要性,这次专门报了中文团。八个人的小团中还有一对来自上海的退休夫妇,他们不懂英文,走到哪儿都订当地中文团,就这样懵懵懂懂也在澳洲玩了半个月。因为餐厅橱窗里的样品没有他们想吃的食物,他们无法使用肢体语言,我就成了他们中午点餐的临时翻译。
值得开心的是我终于在市区“喝醉的船长”海鲜餐厅吃到梦寐以求的塔斯马尼亚太平洋生蚝。这家餐厅才傍晚六点半就已人声鼎沸,我没有预订,好在一个人可以坐吧台,四周就我一张东方脸。
这家餐厅建于1822年,装潢以海、船为主题,有贝壳座椅、救生圈靠背、船舵等,库克船长的大蜡像栩栩如生。生蚝一打才40澳币,配上本地白葡萄酒,太值了,太美味了!
霍巴特的房子
由于塔州东部大风,我费尽周折才订上的酒杯湾一日游被取消,让我偶遇了每周一次的著名的萨拉曼卡集市,时间是早上9点到下午3点。集市以售卖个人创作、手工制作的东西为主,兼花果酒饮,好玩意儿很多。考虑到行李箱的空间,我再三取舍之后买了塔斯曼岛黑木茶匙、蓝调爵士乐的唱片、水果刀、一把产于20世纪初以镑为单位的古董手秤、本岛出品的棉质运动袜和天然润肤露、里士满的新鲜车厘子。
从集市出来后我去艺术博物馆的咖啡屋喝了一壶茶,沾点文化气,也歇歇脚。咖啡馆四点半打烊后我又移步旁边的富兰克林广场,坐在长凳上晒太阳、写游记、看书。突然间,我似乎成了本地人。
享受着这份悠然自得,我回想起这次到澳洲旅游出发前的小纠结。澳网的赛事时间正值国内春节前夕,在律师行业的惯例中,这也是拜访客户、内部团建以及开拓市场的黄金时间。是选择工作还是选择看澳网?我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对于我,旅游和工作、运动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与我的工作业绩、收入并没有此消彼长的关系,也不会互为条件和前提,不是只有在业绩好的时候才犒赏自己去游山玩水。确切而言,旅游和工作、运动一起构成了我的人生,只有工作没有旅游和运动的日子对我而言是不可接受的。我之所以能把不忙不闲的工作做得出色,把不咸不淡的日子过得精彩,全靠旅行作为润滑剂。闲时用脚步丈量天涯海角,忙时让世界住在心里。既然没有孰轻孰重,既然“既要,又要,还要”,我就坦然接纳自己在每个方面都只是中等偏上的事实。
这样的平衡理念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有人甚至会鄙之为“浪费时光”“佛系躺平”“不求上进”,但在我看来恰到好处的“不思进取”,不正是“人间清醒”最生动且最具智慧的写照吗?
当然,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平衡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前提是你具备这样的条件并拥有这种能力。如果你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也没有安身之处,那毫无疑问应该先养身立命。在站稳脚跟之后,再去做能够滋养自己的事情。可能很多人会质疑我为什么把一些基于责任、义务范围的事情放在后头?我想,除非拥有拯救人类的伟大情怀或者天选之才,责任、义务对普通人而言可以算是一种负担。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过得很憋屈,过得很潦草,连负担自己都举步维艰,他又如何去负担别人?滋养自己是在负担自己和别人之间的夹缝中发芽的种子,我们可以学着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萨拉曼卡集市
塔斯马尼亚生蚝
如果你希望自己在某个方面胜人一筹,卓尔不凡,那你就必须在这个方面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而人的时间和精力终究有限,“10000个小时定律”决定你不可能面面俱到,事事周全,处处臻境。你总要放弃一些东西,否则你可能会像绷得太紧的弹簧,断了,像划过夜空的璀璨流星,转眼即逝。
关键,看你要的是什么……
墨尔本
墨尔本机场铺天盖地都是澳网的巨幅宣传画。
到墨尔本第二天,我在售票处排了一个小时队终于买到了当天的外场票(所有内场票已售罄)以及第三天著名的罗德·拉沃尔中心球场的日场票。澳网如此亲民出乎我的意料,估计要感谢那些不愿意飞过半个地球来看比赛的欧洲人,而伦敦的温网至今还是一票难求。
第三天在中心球场看到世界第一德约科维奇的比赛更是激动到无以言表。虽然德约科维奇在第一轮轻松取胜,比赛并不激烈,但是能这么近距离看到偶像打球,已经值回机票和球票了!毫无疑问,德约科维奇最后夺得了这一年的澳网冠军。
热闹的澳网现场
大满贯对当地人来讲就是一场盛大嘉年华。帅哥、狂野啦啦队,啤酒、音乐、降温大电扇,热闹欢腾、无拘无束、热力四射,在这样的氛围中,南澳州终于不再寂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