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周三)
今天的阳光几近刺眼,天空很蓝。
我在离家不太远的小型医院接受了初诊。
这家A诊所开张还不到两年,据说能实施访问介护
、儿童治疗、缓和治疗等多种治疗手段。
此前,我一直在本地最大的癌症诊疗合作据点医院
,即B医疗中心接受治疗,那里的心理咨询师为我介绍了A诊所。虽然B医疗中心也能做缓和治疗,但我希望尽量避免入院等待死亡,所以选择了居家治疗。
到了诊所一看,环境完全不像是医院,建筑宛如别墅,内部有大厨房、楼梯井和几个小房间,每个房间的布置都令人放松。墙壁是白色,巨大的窗外有耀眼的新绿,背后树林里,几位院方人士正坐在椅子上讨论些什么。
我和丈夫被带到一个面朝庭院的房间,接待我们的是两位女员工。她们大概都是医生(因为没有拿到名片,我也不太确定),却穿着日常的私服。
我们笑着聊了会儿天,女员工O才柔声说:“能把你至今为止的经历都跟我说说吗?”
我事前就知道,B医疗中心已经寄来了介绍信或病历概况之类的东西,所以想着,不如用我自己的语言来讲吧。
“这个啊,说起来——”我开口了。
最初,我只是感觉胃不舒服。想着去年(2020年)年末参与了紧张的(电视节目录制)工作,或许是因此把胃搞坏了吧,就买了Gaster 10
来吃,症状暂时有所缓解。
可年后,我又开始觉得胃痛、烧心,刚好那阵,我预约了短期住院体检,在问诊时跟医生提到那些不适症状,医生建议我尽快做个胃镜。虽然疼痛还在持续,但并不严重,所以我想着等体检详细结果出来以后再说。
2月初,我收到了体检报告,看到上面“疑似肠梗阻”的字样,顿时脸色发白,赶紧跑到离家最近的C综合医院。
在那里先做了钡餐造影检查,结论是肠道没有问题,也没发现肿瘤标志,之后,我又做了胃镜,诊断结果是“可能有慢性胃炎”。我一听是胃炎,顿时松了口气,决定先吃胃药观察一段时间。那是3月上旬的事。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坚持服药、注意饮食,应该很快就能治好吧。但疼痛丝毫没有减轻,还逐渐蔓延到背部。我一度在半夜痛醒,来不及等到复查时间,就再次跑到C医院,医生却找不出病因。我只能拜托他帮我开些更强效的胃药,吃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好转。一星期后的早上,因疼痛而彻夜难眠的我,让丈夫帮忙挂了C医院的急诊。
我做了第二次血液检查,躺在急诊病床上打点滴时,医生忽然跑来告诉我:“γ异常!”听到我的γ-GTP
数值超过1000时,我也怀疑自己听错了。接着立刻做了MRI
,从片子上看,似乎是胆管堵塞,可能是胆结石,也可能不是。医生说,无论哪种,我们这里都没法处理,请移步B医疗中心。
幸好,我们顺利挂上了B医疗中心当天下午晚些时间的号,虽然身体遭罪,但好歹能去大医院做检查了,我总算放下心来。
之后又是各种检查,我为此住进医院。为避免出现黄疸,首先把电子内窥镜探入堵塞的胆管检查(还做了活检),然后是超声、造影CT
、PET
检查。我在茫然无措之际,得到了“胰腺癌4期”的诊断结果。
由于肿瘤长的位置不好,没法做手术,如果尚未转移,还可以考虑做放疗
,但已经转移,就只剩化疗这一条路了。不过就算接受化疗,也未必就能治愈,只是延缓病程而已。
说实话,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我每年都会做短期住院体检,戒掉烟酒之后,13年都不曾沾染,饮食上也并无出格。
胰腺癌就那么难以发现吗?
不只是我,连丈夫也呆住了。拿到检查结果那天,我们俩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但无论如何,若是决定接受化疗,就越早开始越好。我慌忙去买了顶医用假发,因为后天就要接受第一次化疗了。
虽然事先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治疗过程还是让我痛苦得体无完肤。那一周时间,让我坚定了不再接受化疗的决心。
决定停止化疗以后,B医疗中心就不再适合我了。当我提出要做缓和治疗的时候,B医疗中心的医生表示,这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建议我考虑到地区诊所并诊
。所以我今天来到了这里。
此外,我还问了B医疗中心的主治医生K一个此前刻意避开的问题,就是我还能活多久。如果选择化疗,预后
时间大概很难估计,但我放弃了化疗,照理说答案应该很明确。K医生先强调“这只是理论上的答案”,然后说我的预后约为半年。顺带一提,就算化疗有用,我大概也只能活9个月。
我讲了很久,A诊所的O医生认真听着,一次也没打断。
之后,我们就今后的注意事项谈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我第一次平静地与家人之外的人聊起生病的话题,丈夫大概也是第一次说出他的想法。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诊所的医护人员不仅能帮助我,还能把照顾我的经验用在今后接待的患者身上。这下,我应该能死得比较安心了。
真想让5年前因癌症去世的父亲也接受这样的治疗啊。父亲讨厌医院,为避免住院总是拼命忍痛,直到忍无可忍,才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我当时劝他找个能出诊的医生,可他害怕离开大医院,怎么说也不听。
因为心情蓦地放松,回家路上顺道去咖啡厅点了咖喱饭吃。虽然连一半也没吃完,但久违的咖喱真是太好吃了。


